桃花涧

<客串-迦罗>

一笑矣，桃花依旧。红衣渐隐。
来年七月桃花红，又是一方艳阳天。

-结-

——开戏——

【这一觉虽眠在枝叶间，却睡得极为舒爽。借着密密匝匝的花枝遮去天光，清风过处芬芳扑鼻，正是一处绝佳的去处。】

【睁眼时已是暮色四合，月华满地。透过花枝瞧见一袭白影立在水涧跟前，只瞧背影便该知道是个美人。只是美人手中一裁剑锋却比月色更清冷锋锐，映着灼华寒水分外瘆人。】

【一时屏息不敢出声，只等着这美人走了再下树。】

【回望入中原不过三页春秋，却仿若辗转一世。这里的平静与安逸，除却偶尔的杀戮，竟让有些留恋而不愿返回那充满虚伪与肮脏的柳生家】

【清澈见底的溪流，洗涤了夜色下沉寂的暗灰，让一切显得如山峦挽袖般静谧。他睥眸，紧盯锋芒毕露的执念，执念执念，如同中原人所讲一般，心魔，才是桎梏的枷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叶璟无不知怎地忽的想出这句话，似乎是几日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于桃花树下说过的，他虽是路过，却也记住了】

【原本从来冰冷的面容，此刻竟变得格外柔和，不知是思到了家中那颗此时绽放的樱花，抑或可叹这溪边竟是没有石楠花，显得格外单调】

【那美人似是要将自己钉在水涧边，久久都不动半分。在树上等得百无聊赖，悄悄将手探到腰间去寻酒葫芦，谁知手下不稳那葫芦便滚下树去，下意识伸手去捞，却不料这一动整个人扑下树去，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番动静大得惊起夜枭无数，只是想到美人手中那锋利刀刃便也来不及吃痛，悄悄起身准备开溜。谁知一抬睫便对上一双死寂无波的眼睛。与他对视半晌眨眨眼道】

你继续看你的……我就随便爬个树。

【方才看他背影觉着风致不凡，隐有几分期待面容如何。眼下却后悔的很，这人的面相照师父来说便是刀剑之相，好看是好看，剑光过处却最不留情。】

【身后忽然翻起的声动让他收起思绪，执念未归鞘，他却闪电般行至那人影身前，暗灰色的眼睛，这是他本来的颜色】

【叶璟无发现那人虽是陌生，身上却无丝毫杀气，倒是这几日他将身上的冷冽气息收起，竟忘了注意着周边的痕迹】

原以为是个桃花仙子，却未曾想竟是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丫头

【他嗤笑一声，却也不怒，只是将那利刃放于她脖颈之处，月华青涩下，那分衣襟下的雪白格外清透】

而且……还是个笨丫头

【素来最不喜被人嗤笑，只是这人气势凛冽实在不可妄动，咬一咬牙倒也勉强能吞声咽气。还未言语脖颈便贴上一道冷锋，霎时全身僵硬不敢动上半分。听得后言一句笨实在忍不得，齿根一紧怒道】

笨便要被刀指着吗？！这是什么道理？

【原本怒气横生的质问因着恐惧也减去许多气势，尾音更是软软地一撇几近无声。仍是仰头望着他，却只愤愤瞪了一眼便看向别处，到底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原来不仅是个笨丫头，还是个胆小的丫头

【他将执念收回，只是那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她。那番愚蠢的模样，倒不像是被派来刺杀他的，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知理，柳生早已知晓，也不会因此便对他放下戒心】

【今日他的话倒也格外的多，许是好多日没有与人交谈，孤身一人漂泊许久，却也习惯了】

可能自己起来？

【他未曾想伸手帮她一把，只因善心那一刻，最容易为人背叛。既然是个笨丫头，自是会生存的】

【瞧着剑锋一收便提气往后跃了数步，行时牵动方才伤处却也强忍住，指尖一翻已然拈住几丝银针，此时方才有些底气，咬牙道】

我只是不慎落在下风，和胆小没有半分关系！

【嘴上虽强硬，脚下却又退开几步。鼻尖哼声】

更不是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叶璟无无视了她的辩解，确是将目光移向她的衣襟】

【原本沉寂无波澜的面容此刻竟如在溪边一般，流出几分温和，那冷冽气息也少却不少】

丫头

【他只抿出两个字，却用目光示意她看看那似乎是刚刚不小心被划破的衣襟。尽管夜色正浓，却挡不住她露出的里衣。叶璟无倒也不回避，只当她是一个小丫头，饶有兴趣的看着】

【手中银针在月色之下幽光慑人，却万万没有胆子打出去，不过是拿在手中壮壮胆子顺带吓他一吓。瞧着他面色不复冷冽，本以为是这一招奏效，只是却越觉奇怪。】

【顺着他目光往下一看，划破的外裳下露出里衣。面色一凝却很快止住，随手一扯掩住衣襟，嗤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连里衣都没看过，才真是可怜！

【话音一落顿觉舒爽，虽说这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到底是赚了些回来。狠狠瞪他一眼，随手将银针扔了便提气开跑】

后会无期！

【她手中的银针虽是凛冽，只是此刻被她不知是交集还是娇羞的拿着，竟格外染上几分颜色】

【他看着她焦急的跑掉，却不忘扔出手中的银针，只是微微侧身躲过，看她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下】

后会无期么？

【他低声呢喃着，却希望如此。这般没什么心机的丫头，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他杀戮的世界之中】

===========结==========

——建元六年·冬——


又是一年冬至。
小雪簌簌，从云层之间悄无声息地飘落。就像这年年月月翻篇走过，即便妄图去抓紧，也不过一番徒劳。那溪水似乎都走得缓慢了些，扫去溪边矮石上一处积雪，拢紧了大裘坐下。


桃花涧。每值夏季的时候，这里才是最好的去处。而这寒冬降临，也不过是满枝的白雪皑皑，几分萧条。
今年的冬天似乎更冷了一些。指尖相触捂紧了怀中的暖炉，缓缓呼出一口气，白烟袅袅。


如果她有选择的机会，她还是愿意待在东瀛，而非来到此处。
还记得上一次师父喝醉，曾问她，何处当做归。她应该回答的，可是....
垂眸，眼底堆叠的冰霜也冰释而开化作几分彷徨。


何处当做归？便是她也不知道，该归往何处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即便不远，现在来看桃花，仍嫌太早]

[扫袍坐于大石上，薄饮一口酒，雪远而无边，渺渺浩浩]

“嗷”

[小白久居山上，甫一入林很是欢悦，长啸着来回奔跑。它的世界里，简单而快乐]

“嗷！”

[它好像发现了什么？觉出几分不对，一抖衣上雪起身寻去，正逢——]

[锦靴轻点，人腾空而起，茫茫雪海中如白鹤划过，及近左手一抄一带将白虎扑起的身子揽入怀中，随着它在雪地上翻滚了几下方拍头笑骂]

常听人骂色狼，不想你这虎也色

[抬头看那姑娘，轻笑]

可惊到了？

一声虎啸，震落枝头小雪，扑扑落地。微一回首，一道白影直直扑来，心底微惊，正待起身掠步避这一记，已见后者为一人影飒飒，拉入怀间扑地稍滚一周便罢。
那白虎生生吃了一记拍首笑骂，眸转而看向那道人影。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可惊到了？”


微微阖眸，屏去方才所聚冷冽，正是要开口说一句无事，寒风徐徐却刺骨冰冷，一道冷风灌入，侧首掩了唇口便是一阵轻咳。
看来这冬时，她还是应该待在屋内，不该出来走动。
生生压下喉间翻涌而起的腥涩，左手撑于石面上捏碎了一把积雪，触手极寒。


“咳咳...没事。”

[惊到了么，我以为不会的。冬里的桃花涧一女孤身，料不会是闺阁娇娥。小白不满的在怀里蹭来蹭去，好好的猛兽尽学了小师弟撒娇那一套，正抬手安抚]

“咳咳”

[瞧及她的隐忍心下微讶，推开小白走近她身边，微微点头一礼]

得罪了

[撩袍坐其身旁，两指搭上她腕间……]

[这般的身子，竟还冒雪出游，这要是我妹妹想来会抓过来教训一番。不过她不是，所以我只是默默入怀掏了瓶九花玉露丸]

这个给你，可以缓解，但沉疴难以根治，还需姑娘自己多加爱惜才是

“嗷”

[小白不甘寂寞的过来摇了摇尾巴，这家伙，当自己是狗么]

“这个给你，可以缓解，但沉疴难以根治，还需姑娘自己多加爱惜才是”

——“不用。”


他话音尚未落下，她已起身落下一句微凉。眉间紧颦，似乎方才男子的行为举动逾越雷池。而那情绪波动不过一瞬，眉间微皱也烟消云散，眼底一如从前漠然。侧眸将那身影映入眼角余光，微抿唇，皮裘下一截皓腕紧贴暖炉，微微发烫。

这病疾缠身已不是一年两年，若是稍加注意就能化去这痨病....


一手紧握，思绪翻转，一时失神指尖紧紧扣入掌心微颤。
然后，慢慢松开。眼底波澜化作一池静水，抽离目光，几声闷咳压在喉间。


“多谢好意，不必了。”


留下一句话，再看一眼那白虎轻晃了尾，唇角一丝笑意一闪而过。继而转身便离。

[江湖侠女多豪爽，青楼花魁更奔放。看来是我疏忽了。低头一笑，回手收起玉露丸]

[我慢慢学会了珍惜生命，但别人的，还是得由别人去]

[小白爬上来，好玩的用两爪拨弄着玉佩。等等，玉佩？]

姑娘，你落了东西

[抓住小白的爪子欲拿回，它却不给，反用嘴叼住几步窜远]

……

“姑娘，你落了东西”


回头望了去，白虎爪间勾着一只玉佩，瞳孔猛然放大，男子已抬手去拿，白虎却更快一步叼在嘴里窜远。松了怀中暖炉落在地面，融了地上积雪。抬步追上，它却更灵活一闪便又是躲开几步。
那是...那是影山留下来的东西，于她而言极为重要。她已经失去了影山，这东西却是旁人再碰不得的。


“还给我。”


本该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终于是带上了几分焦急，也不管那白虎是不是听得懂她说话，只是伸出手一步一步迫近。更忘了白虎有饲主，她大可不必如此。那白虎似乎存心与她玩耍，在林间几番东窜西窜，眼底渐渐生出几分不耐。

[雪更大了些，打在手上沁凉。小白与那姑娘追逐，格外欢脱]

[我该去挡着，宠老虎不带这么宠的。可我的脚没有动，静立原地一瞬又一瞬]

好了，小白，再跑我就回山罚你主子

[果然是管用的，它顿了一下，回首看我时虎眼里满满不认同，可还是乖乖趴在地上，两爪抱着虎头，嘴里叼着深深的埋在雪中]

呵呵

[或者我不该笑，可是有什么办法，它那么可爱]

“吱嘎，吱嘎”

[靴底踩在雪上声声脆响]

果然是主人家说的话管用，白虎停了下来，两爪搭着头，将那虎头埋进了雪堆。若它衔走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玉佩，她该是觉得这白老虎很是可爱。可....抬眸掠向那站着的人，甚至笑了一声。
她偏是觉得奇怪，莫不是中原人都喜欢这般看人劳碌，在一旁看热闹？


几步走近了白虎，蹲下身，伸出一手从那虎口拿下了玉佩。掌心一阵温润。
最后看一眼这一人一虎，眸光深深，起身便往桃花涧外。


大抵是弃了暖炉，方才一番折腾，冷风不息，将她周遭浸成冰凉，未出几步便扶着那枯木猛烈地咳了起来。指尖扣紧了树缝间隙，口中腥甜终究是顺着掩以唇间指缝浸出。


“啪嗒”


目光朦胧往下，是玉佩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影山.....
她想要去捡起，却两眼昏黑，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