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峰】后山小道

-（ 剑出鞘，寒光一凛。）

-（ 事后我思忖一番，之所以我将剑出鞘这一瞬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师叔拔剑的姿势太过飘逸了些。）

-（ 只见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剑若霜雪，周身银辉。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我这厢看得痴，一会儿看剑势一会儿看人，忙的眼花缭乱。正这会儿，冷不丁地听他笑笑说了那么句，偏生自己还直勾勾盯着，又想了想方才的莽撞样子，面上一红，扭捏了下才吐出句。）

白师叔取笑我。

【这会子功夫天又热了些，烈日灼灼便是这满山的从木也难遮挡，衬的她脸色红润】

练武也不急于这一刻，当心着了暑气。你纪师姐这几日嚷着要喝酸梅汤，你也去讨一杯吧，山中毕竟清苦些

【对女孩总是会多一份心软，不只是我。大约这也是昆嵛派女子武艺平平之故】

去吧！

-（ 正中心事，喜不自禁下仍几分羞赧，笑谢了白师叔几句，方才一抱拳道。）
那不打扰师叔清修，飞燕先行一步了。
-（ 往山下跑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转身遥说了句。）
多谢师叔教诲！
-（ 言罢跑走了。）

【待她跑远才往山林深处走去，走了三两步直觉的心口处犹如针扎一般疼痛。遂停了脚步，这波急痛来的快退的也快，却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去东海收了些许内伤，连月来也不见好，倒是有加重的趋势，遂今日本是要去紫云峰找梅师姐诊病，途中巧遇任飞燕稍许点拨，竟牵动了旧伤，实属意外】


——结束——

承平十年春

【雨后初晴，摘了一把柳条坐在树下胡乱编，嘴里哼着在山下听过的调子。编了一半看不出形状，松手放开了被折磨了半天的柳枝】

【抬起手向阳光，眯着眼看，这样好的一双手，长在我身上，确实有些浪费】

什么人？

【身后脚步声传来，转身看到一个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儿，比我大不了两岁，不像山上的师姐】

你…是师父请来的客人吗？

客串：晏明月

昆嵛仙山蓬莱，钟灵毓秀，人意山光，俱有缥缈之态，高冽而不失玲珑，积水攀岭，莽莽成碧，泉声山色间似谪仙居处，相较会稽洞天福地，更添了分红尘意气。

自七岁上山清修，白驹过隙竟已十载时光，掌戒师叔十年未曾出山，同修于太乙，我辈亦然，除却偶尔下山为观中采办添置物什，几乎晨昏与七门课业相伴，不敢怠慢枉顾。

此番随师叔造访昆嵛，少年心性使然，对所见所感觉甚是觉得新鲜，内心雀跃，面上却从不显山露水，深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污了太乙门楣。

师叔要去亲自拜会昆嵛的萧掌门，将我和青风师弟安顿好后就抽身而去，索性此处不比观中戒律森严，待青风出了门去，耐不住好奇之心，遂也四下乱逛，渐入深林，春末夏时未至，桃花峰上夭夭一片，过处溪石渐幽，踏足后山小道，忽闻娇俏呼喝，登时驻了步，朝人揖上一礼。

“是明月唐突，冲撞了姑娘。”

虽不知其口中所唤“师父”是何人，但略一琢磨，想她许是萧掌门坐下弟子。

“若想的没错，姑娘口中的客人确乎就是明月的师叔，太乙掌戒叶子洛了。”

【数日前师父吩咐过，荆湖路太乙观掌戒道长携门下弟子到山中来，若是遇上了定要以礼相待。我是半点都不想遇到山中来访的客人，全因我学艺不精，唯恐污了昆嵛之名】

【不行，我得冷静一下，不能让她瞧出不对来】

燕燕失礼了

【瞥一眼脚边编坏的柳条，悄悄往往旁边挪了一步，装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河北风物与荆湖大有不同，昆嵛诸峰，姑娘可都去过了？

客串：晏明月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姑娘名字好听，人也漂亮。”

太乙坤道不多，如我这般年纪的更是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师父平日里醉心医道沉寡少言，我修行在侧，需敛性端持，方叫她挑不出错处，所以遑论朋友，甚至连关系颇好的同修都寥寥无几，以至于初到昆嵛，羡艳的并非这奇山美景，恰是他们同门间兄友弟恭一派融融和乐。

“刚在客居安顿下来，还不识得路，只循着感觉走，但观瞧此山风貌，想必是五峰之一的桃花峰了吧。”

说话时正睨到她绣履旁一点翠色，促前两步弯腰拾起，柳条儿在指尖翻覆，不多时一只蚂蚱就在掌间活灵活现，伸手递予她去。

“喏，送你。”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双颊泛红，含笑谢过。遇到这样端静的人，忍不住收起了平时的玩闹性子，装成一个稳重人】

这就是桃花峰了，近日桃花开的好，正是观赏的好时候

【见她捡起被我刻意忽视的柳条，三两下编出只蚂蚱来，手巧的很。睁大了眼睛小心接过，看着掌心的柳枝蚂蚱，喜欢的不得了】

好厉害，嗯…可以教教我吗？

客串：晏明月

哄小孩的玩意儿，自入太乙便不曾碰过了，先时还以为会生疏，上了手才觉着有些技艺一旦学会，是刻在脑子里的，不会因为年岁渐长便忘记。

师父不爱看我做这些不学无术的事，作为入门弟子，难免要担待她所有的期许，案牍上总摆满了医书典册，闲时也都赋予了采药山林，恍惚长到这个年岁，一脚踏出山门，才晓得山外头的姑娘家，都如燕燕这般明眸善睐，灵气逼人，许是自己不曾有，遂对眼前的姑娘多了些偏爱。

“我教你。”

又掐一缕柳梢头，冰凉的指尖儿碰到她的手，温热得如同少女笑靥，长枝翻插，再取两三根儿，又是一只蜻蜓跃然。

“燕燕若喜欢，我还会别的花样，不过别让我师叔晓得，免得回去叫我师父听说，少不了抄个十遍脉经的。”

【若是让某些人瞧见了，又该说我玩物丧志有辱师门了，不过眼下只有我与明月两人，谁会在意那群人的看法。兴致勃勃地跟着人学，一会儿工夫就做出只蜻蜓来，忍不住拍手称赞】

好厉害！那是自然，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明月姐姐也不要告诉我师兄师姐啊，不然我怕是要去沉壁崖小住一段了

【我可不想去那儿数乌风草…】

明月姐姐你等等我啊

【话音落人就跑远了，再回来时手里捧了好多柳枝来，拉着人到一边坐下】

明月姐姐还会编什么？燕燕想学

客串：晏明月

“自然是不说的。”

瞧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突然想照照镜子，我有那么老么。瞧那姑娘一溜烟儿地泡，又兴冲冲地回来，怀里是一大堆柳条儿，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燕燕，女孩子要爱护自己的手，你今儿编多了手上会磨破皮，叫你师父敲到了如何解释，咱们的秘密就瞒不过去啦。”

虽是这样说，手上却顺手捡了一个跟儿给她编起来，左右我这双手平日做活加上采药碾药，比不得其他姑娘。

“你一直唤我姐姐，我才十七呀，燕燕多大？”

【又想起那日月令的话，这样好的一双手，该有些用才是。笑意重新爬上唇角，忘掉那些奇怪的想法】

嘻嘻，明月姐姐说的是，那我们说说话吧

【练剑太久也是有可能伤手的，但跟柳条磨破的伤口还是相差太多，怎能骗过别人，何况我又不是那般勤奋的人。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同她说的，捏了片柳叶在手中轻轻转】

过了四月就十六啦，应该喊姐姐的

【扔开柳叶去握她的手，也不让她再编了】

姐姐刚还说女孩子的手要爱惜，自己怎么还在编…这些柳条，就先放着吧

客串：晏明月

柳条的倒枝儿叫她一抽伤了手，指腹划拉一道小口子，悄悄藏进袖子里，不着声色换了只手去牵她。

“长你一岁合该当你的姐姐。”

小道两侧桃花繁茂，芳景澄霞，最是春日好风光，如此良辰，不可辜负天公美意。

“如此，便要劳烦燕燕带我在昆嵛四下转转了。”

——结——

承平一年（往事）-------————————

黑云遮月，夜漆黑不见五指，荒凉之处，几滴嫣红渲染了脚下青草，使得整个夜晚看起来明亮了一些。一把剑，一把滴血的剑，血从握剑的手上不断滴落。

一袭黑衣，夜色下却也遮盖不住眉间一丝清秀，只是如今闭着目，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脸上一道血痕贯穿左侧脸颊。

黑衣的一角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眼中的视线开始模糊，似乎已经看不清道路，更不知道这是哪里，一路逃，逃的越远越好，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龙袍加身，耀眼璀璨。就在这一瞬，仿佛整个身体都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哐当”一声直直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却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不撒手，手指还不由的跳动了一下，试问自己的内心，自己要死了吗？仿佛走马观花一样，脑海中继那个身影之后，出现一系列身影，师父，还有那个她。

【不知道第几次了，我又伫立于小道之始，黑云密布，月光也无法穿透浓厚的黑布，像猛兽，张着血淋淋的大嘴，若是往前，便会被吞入腹中。】  
【醒来之时，望着陌生的房间，看着陌生的人，一片茫然，没有任何记忆，手脚也不能动，仿佛案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能说话，却问不出口，我能看到，却如瞎子。直到那个一直待在我身边的长者告诉我，他在救我，他会让我好起来的，可是发生了什么，我却想不起来了。】  

【已经过去了半年，我终于可以下地了，也被师父收为徒弟，他说，他会教给我剑法，好让我强身健体，从此以后，昆嵛便是我的家。但是，我的心，仍旧茫然。】  

【杨爷爷说，何苦非要想起过去，人活一世，要向前看，就算记起来又怎样，什么也可改变不了。】  

【再让我看最后一次吧，以后，我就是白寒松了，昆嵛山上的一个弟子。】  

【回过神后，正转身离开，听到一声闷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黑暗中，隐隐约约闻到一丝丝血腥，顺着味道过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一袭黑衣，不知从哪里来，本不应该管他的，但是看到他，仿佛看到了半年前的我，鬼使神差，蹲到了他身旁，轻声唤道】

醒醒，醒醒，你是谁？

夜光如墨，这样黑，这样暗，宛若第一次在京城杀人时的那个夜晚，多少无助求饶的声音在耳边回防，但为了大义与新时代的到来，一直坚信着那个男人能带来不一样的天下。

从那时起，没有迟疑，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身边缠绕了数不尽的冤魂，又置身于那个黑暗年代之中，却在这时，仿佛有一丝光芒从脑海中照耀过来，一个声音替代了冤魂索命的叫喊。

是谁？缓缓睁开眼睛，发白的双唇，冰冷的身躯，瞳孔慢慢聚焦，看到一张幼小的孩童面庞，下意识举起剑，却在离地半寸处再也抬不起来。

“水，水...”

用尽了力气，却说不出更多的话，血还在流着，已经流了一地，失血过多，要不是自身体质与内力高强，恐怕已经撑不过去。

干渴的喉咙，不断深深呼吸，迷茫的双眼直直看着这个孩子的位置，另一只手，张开五指向着他缓缓伸去，却怎么也够不见他。

【这个人是谁……在昆嵛大半年的时光里，我从未见过他，我想救他，却又不敢贸然行事。师父教过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挣扎了一下，我选择了救他。】
【看着他的双眼，我能感觉到，里面的光越来越暗了;这一地的猩红也提醒着我，告诉我，地上的人经历过什么。】

【这是桃花峰，不是飞龙峰，找不到水，也不敢去喊人过来，别无他法，只能咬咬牙，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瘦弱的臂上划了一道，放在了他的嘴边。】

我没有水，只能靠这个了。

【能感觉到血液从手臂中缓缓流失，我也有些恍惚，刚刚病愈，此时也有些虚弱了。】

【月下血色仿佛要占据全部色彩，双眼之中看到的是血溪流淌，明明自己在失血，这时候口中又在贪婪的吸食着鲜血，以解燃眉之急。】

【神智清晰，双目恢复色彩，片刻之后，抬手往气海，与肩井两出点下，止住自身气血继续流失，恢复一些力气，却看眼前有一少年，已是虚弱不堪。】

【是他，刚才最后的记忆席卷心间，同时看到他手臂上鲜红的口子，双目不由一睁，尽管自身虚弱，却还是一步向前，手指平滑他伤口，将之抬向上方。】

“多谢.”

【一声道谢却谢不完这，救命之恩，没有今日这少年舍血相救，恐怕这荒郊野岭就是埋骨坟地了。】

【掌心翻转，身形微侧，单臂向少年体内输送内力而去，此时能感觉到他之虚弱，怎可让这少年代替自己受这苦难，内力运转，却察觉到他身体内古怪之处。】

【但此时只为他体内输送真气，流转全身，补充失血的虚弱，此消彼长，自身这里却在瞬间更加苍白，不由又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你，没事了吧？今日之恩，我记下了，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缓缓平息自身，虚弱坐地，额间汗水仍在与嘴角血水融为一体，闭目养神，察觉他好多了，便直言不讳，等他答复。】

【见他回神，受了他这一声谢。想他醒来，应该能够离去，我怕昆嵛上的师叔伯们明日若是发现了他，不知会怎么办，谁让他是我救得呢。】

【让他离去的话还未说出口，他却向我的身体内输送真气，不知他修的是什么功法，阻塞的经脉竟有些松动，不过我并未放在心上，只当身子才愈，养些时间就能修炼内力了。】

举手之劳，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昆嵛不接待来历不明之人，我今日是凑巧碰到了你，若是明日山中弟子看到了，你…怕是走不了了。

【蹲在地上，扶着他虚弱的身子，轻声同他说着话，我想做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出来，救他亦是共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