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院】男弟子居所

【被他手掌按在伤处，疼中又带着几分淤阻被劲力推开的舒服，便放松了筋骨老老实实趴着，只运着一口气抵御他力道，不至频频痛呼出声。】

【昏昏欲睡的当口听见他发问，心知最不想面对的事还是来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瓷枕上的小孔洞，沉沉吐纳了老半天，决意还是和盘托出争取宽大比较好。】

那个，我同你讲了，你可不许再教训我。

【说着又将脑袋支起来，费力地扭过身去看他，带些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见他面上无异，才道】

你还记得上月月初我从棣州城里回来，同你讲过镇远镖局的那个使枪的镖师不？我。。我后来又去找过他几次，他对我印象不错，遂引我为忘年之交，还教过我几招。我便是在竹林里等你不来，一时手痒，练那些招式时，正被你师父瞧见了。。

［闻痛叫之音渐趋低弱，心下稍安，低眉瞧他别扭神色，对“教训”一词不置可否，只是见他快要把身躯扭成麻花状的凄惨模样，到底没忍心训晦］

武学之道原有互通之处，你琢磨这些倒也无不可，只是咱们功夫尚浅，贪多分神怕是要事倍功半。我师父也是为你好，你可不要记恨他

［长篇大论缩成寥寥数语，说过也就撂开事去。神色松缓，拿桌上青瓷茶盏添了杯茶慢慢吃起，垂放手指压过床沿布席，忽察凸起块状，心中一动，两指夹出薄薄书册，原以为是什么新出的话本，翻起来才知是“寰宇记”，挑眉睨他一眼，手腕微抖，书页哗啦啦掀到折角处，定睛看时——］

［是燕山府路。］

【早料到他会做一番长篇大论，只是没就偷习别门功夫的事动怒，倒着实松了口气，肩膀经他调理已觉轻松不少，一壁转着胳膊一壁盘腿坐了起来，又觉口渴，干脆倾身夺去他手里茶杯，将余下茶水咕咚咕咚牛饮入腹。这才随意拿手背抹了把嘴角水渍，长舒口气】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再说白师叔人家是谁啊，那可是圣泉峰首座，我今日倾尽所学都没沾上他一片衣角，记恨他？我也忒不自量力了。

【说着将身一瘫又要躺回床上，余光却瞧见兄长从褥席见抽出的那本线装书，哎了声一改下落身势头要伸手去夺，书册却将将滑过指尖被他取走翻看。这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翻个身手肘撑床凑过去端详他神色，扯开嘴角干笑着向他眨眨眼】

嘿嘿。。嘿嘿。。寰宇记。。。

【见他盯着被自己折起那一页上燕山府路四个字目光有些幽深，且是全无要理会自己的意思，挠了挠头长叹一声】

唉，我若说只是翻着解闷，想来你也是不信的。

[眼皮一垂，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目光一直盯着书册，暂没接腔，也不管他是不是在一旁急的跳脚，反倒将燕山府路这几页仔仔细细都看过一遍后才不慌不忙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去

[求根溯源，人之常情。]

[重新将那折角处恢复原状，阖上书本，原模原样塞回布席底下，又续了碗温热的茶水慢慢喝着，仿佛从未翻出过那本书来一样，不过接下来的话却是另一回事]

我不会拦你，反正我早晚也要去

【自然不耐烦诗书翰墨之流，只不过对关外风物十足憧憬，一本寰宇记在枕头下压了大半年，说长不长，麻线却已将书脊勒出豁口，于燕山府一章分出明显折痕，一看便是时常翻阅所至。从前好奇父母生平，师长们却总要说几句当刻苦习武切莫好高骛远一类的话，而李星河呢，向来是门派翘楚，对长辈教诲恭敬遵从，惴惴等了片刻，却只得他轻飘飘一句‘我知道你想去。’莫非今日伤得凄惨，勾起了他对亲情的眷念。抬手蹭蹭鼻子正要说话，听见下文，登时乐上眉梢】

真的真的？你不诓我？

【往他肩头重重一拍，倒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又捂住左肩咧了咧嘴，这一阵疼也算提醒了自己，警醒地朝窗外顾上两眼，又转回脸来笑着瞧他】

那你打算几时动身？我一时恐怕没机会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不过我偷偷打听过，五雷盟在建元年间便已尽做了猢狲散，可他们素来行侠义之士，在幽云一代还颇有些余誉，从前那些部众也不是绝难找寻，说不得还能遇见两个父亲的旧识。。。我真想跟你一道去，听听他们口中李乘风是什么样子，威不威风，磊不磊落。

[拿眼一瞥，见他满脸写着惊奇诧异，不过须臾便又喜形于色，心思简单易懂，一眼就看的分明。]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诓人

[茶含在嘴里还未咽下去，肩膀就被他重重一拍，好悬没一口喷出。额角青筋一蹦，绷着面色缓缓吞咽，又听他上下唇一碰，几乎不打顿儿的连跟了一长串的话，不由就有些叹为观止。]

[轻咳两声截断他长篇大论，顺手在他肩上敲了一记，将人摁回榻上]

这几日就动身，好好养伤，我会给你写信的

=结＝

承平十年 春

【这两日没了看书的兴致，每次从两仪台晨练归来，无事可做，师妹也没去找我，不知是不是天气阴潮，有些厌厌的。】

【瞥见书柜旁遗落的木头，隐约记得这是师父给自己的，双手抱了起来，上面已经铺了一层灰尘，轻轻拂去，尘沾在了衣袖上，并未在意。】

【曾见过师父教导宁师弟扎马步的样子，他学的有模有样。自己平日里只是自行练习，总是待在书楼中，因宁师叔宋师叔为他父母，不像自己只能靠自己，所以也没怎么关心过他。】

【灵光咋现，我们二人为同门师兄弟，他又到了拿剑学习的年龄了，门中弟子初学时都要用木剑代替铁剑以防伤人，不如我便将这梨木做出一柄梨木剑，赠予他。】

【不过两三日光景，便做好了一把木剑，还记得他的身高体型，这剑便是配着他做的，他用起来也顺手。】

【前几日，宁师弟随着宋师叔去了山下，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也没告诉他一声，用锦布包裹着木剑去找他了。】

律律？

你在吗？师兄来找你了。

孟春之月，日在营室，昏参中，旦尾中。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

【前几日随娘亲下山访友，因贪凉玩水受了寒，回山来见天头昏脑涨，师父便要律儿暂停早课，乖乖在屋中念书。】

【其实律儿早就好了呀。】

【书卷一搁抻展手臂，原先总要挂在椅上晃荡的两脚轻易就踩着地，难怪云姑姑说律儿长高了。功课已背好，百无聊赖，外头风吹柳枝，吱呀吱呀的鸟雀叫得真欢乐。不能去找小师哥们，会被捏着鼻子灌苦药。也不能去找小师姐们，会把风寒过给他们——】

师兄师兄！

【一听得敲门声正巴望不得，即刻丢了书本跑去开门】

白师兄！你怎么来啦？

【不会，不会是来给律儿送药的吧。】

【前些日子小伙子贪玩生病，自己是知道的，却没有探望他，现在立于门前手里拿着送他的东西，有些心虚了。】

【方才听到他在读书，是《礼仪·月令第六》之孟春之月，声调抑扬顿挫的，听着很是舒服。】

【背对着门，听到开门声，转身看到了小伙子，似乎又长高了。现在正是男孩子生育之际，是该多出来跑跑跳跳，长长个子，也难为他这几日都闷在屋里了。】

我有好几天没看到你了，知道你不舒服，过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东西。

【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也不催促他打开，有一个顽皮的想法在脑中打开。手不离包裹，知道他闷得慌，就逗逗他。】

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