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场景】教学楼（每个教室都有空调）

思绪又被打断，没好气地接过手机，脑袋立着假装在认真听班委汇报，眼睛却直往放在抽屉斗下头的手机屏幕上瞟，差点儿没把双下巴给挤出来，还将手机屏幕别到自己这边儿，生怕被王科看到自个儿的手机密码，待解了锁才重新递回去，手机壁纸是微博上喜欢的太太画的手绘，色彩鲜艳又不乏少女感。

王科几乎快被他面前那一垛垛教辅材料淹没，仿若一个天然的堡垒，我打笔袋里掏出一张N次贴，写上：

顺手帮我点杯奶茶，黑糖芋圆儿+葡萄干儿，校门口那家，到店自取，谢谢！Thanks♪(･ω･)ﾉ！

不忘加上个颜文字卖萌，伸手就贴他桌上。

校门口的奶茶，便宜又大碗，我也喜欢喝，只是最近还得攒钱，只好不喝了。

打开美团，由于登录着简遥的账号，她经常吃的几家店立马跳了出来。大数据之下，一切都是裸露的。

（我们现在的位置处在充满弱人工智能的时代。现在的弱人工智能，就是地球早期软泥中的氨基酸——没有动静的物质，突然之间就组成了生命）

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那我还要不要持续暴露喜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滑到时常光顾的小吃店，照旧的老陕三件套，肉夹馍＋凉皮＋冰峰。正好凑到了起送，也许是宿命吧，人类和我的宿命。

填好地址后，我快速选择了免密支付，然后瞥了一眼简遥贴的纸片儿。

奶茶点单界面还有很多其他项选择，比如糖分占比，但她没写。我迅速点开简遥的历史订单，发现她喝的奶茶五花八门、毫无规律，也判断不出她的习惯。

没办法，只好再进行一次交流。

”没没没有葡萄干儿，你换换换一个。”

“冰的热的？几几几...”

分甜二字还没说出来，一只手忽然出现，伴随着冷漠的声音。

“拿来。“

没有葡萄干儿，怎么可能！

凭我简遥在后街各大小吃饮品店称王称霸了两年，每家店里的配套点餐简直如数家珍，我刚想反驳他，头顶上冷冰冰地砸下来两个字。老叶一开口，我和王科这犄角旮旯的座位立马就成了班上的焦点，大家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热闹，有的没的赶紧把什么小说啊零食啊手机啊收好，生怕老叶一回头就要马不停蹄将他们一锅端，就连讲台上进行班务汇报的班委都停了下来，站在讲台上伸着脖子往这边瞧。

课桌下头，我伸腿就暗踹了王科一脚，都怪他！晚十分钟的事儿，非要在老叶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这下好了，他手机还在我小叔抽屉里兜着，我的也落了老叶的魔爪，没手机同桌二人组正式成立。

手机屏幕还亮着，落在奶茶的点单画面，老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在我和王科身上剜着凌厉且怒其不争的眼刀，我埋着头不敢看他，本来这次考砸了老叶就生气，这会儿只怕更是要火冒三丈，不过转头一想，玩手机的人是王科，关我什么事儿，犹豫半晌只好先发制人，王科你不仁就不要怪同桌不义了。

“叶老师，是、是是是王科逼我的！”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结巴。

“我、我我我、”

我站了起来，委实无话可说，被她踢了一脚，我心中很是无语，你要是写清楚了所有要求，我至于暴露么。

老叶长着一张脱俗的脸，颇有芭蕾舞王子的气质，此时濒临快要发作的边缘，我趁他没反应过来，迅速将简遥贴在我书上的N次贴给撕了，紧紧地捏在手里。

这才是证据，即使你栽赃诬陷我，我也将你的罪证销毁得完美无缺。居高临下，我对简遥睨去了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这就是如此高尚的我，不愧是我。

不枉我跟他同桌两年借他抄了许多作业，这小子毁尸灭迹真有一手，死死攒住N次贴以至于没有让老叶察觉到端倪，这事儿我和他五五开，本就因他而起，这一番维护倒真没滋生出什么愧疚来，对那睇过来的一眼回敬一个白眼，并不领情。

老叶多精明的人，我怎么也要落个从犯的罪名，逃是逃不掉了，手机也注定有去无回，只能回头找小叔想想办法。

“你们俩，放学来办公室。”

撂下这么一句话，我知道，我的手机离我远去了，同桌误我。

——结——

[期中考试再次来临，历时两日的紧张状态只出现在那些成绩很好，或者很在乎成绩的同学身上，而我依旧浑水摸鱼。结果是注定的，老师们也不会在乎一个复读了两年的学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老师永远也不会关注的角落，我默默的盯着试卷无从下手。]

[高三的时间总是很紧张，才考试完不到一天，成绩就被老师们争分夺秒的改出来，而我的依旧垫底，排名在我上边的，刚巧就是我同桌。]

[拿着满是空白和叉号的试卷，往白梵身边靠了靠，轻轻的叹了口气]

唉，最后一个学期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这样考试了。
明天周末，你有空不？

【试卷上除了红叉就是大片的空白。老师还在讲台上声嘶力竭恨不得掰开头把知识直接灌进我们的脑子里，可惜啊……他注定要失望了】

【我把卷子团吧团吧顺着窗户扔了出去，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台上的声音挺催眠】

有啊……你看我什么时候没空？

【我懒洋洋的应声】

【手里的可按动黑色水笔，被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按出了声音，笔里的弹簧，用的材料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影响讲台上的年轻老师讲课，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图书馆走一趟。
我找点东西，顺便给你讲题，传递一下倒数第一的火炬。

【常年霸占成绩榜单上最后一名，到了下个学期肯定不再是我了，所以这次也想争气一点，往后跑跑，倒数第二的位置挺不错的。】

NANI？

【我猛地坐直身体，拿眼我斜她，讲什么？数学？理综？泡男人？听她讲我不如听台上的讲】

【课桌因着身体着力挤压而向前移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头像我们这里，包括原本竭尽心力的老师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有一刻的个茫然，而后目光变的相当锐利】

您讲的实在太好了！

【我在众人的目光下尴尬的鼓掌致意，在老师一撇头的动作下，麻利的滚出教室。临出去前冲着苏晗咬牙切实的笑：】

你……好样的！

【无视讲台上那位愤愤的眼神，只觉其他人得大惊小怪的，学渣不听课的场面见得少吗，有什么值得回头的。撇了撇嘴，有几个被我盯上的，赶紧回过头去，不敢再看了，其他的也没有理会。反而是冲着主动离座出屋的人翻了个白眼。】

【虽然不学习，但是马屁拍的够响，是否管用就是另外一说了。看着人出了教室门，心里还惦记着我刚才说的那事儿，就在老师刚回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把卷子塞到了课本里，静悄悄的也出了教室，没让人察觉。】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靠着墙站在他一侧，盯着他，墨眉一挑，执着于此。】
【偶然有其他班级的班主任从我们前面路过，一点也不意外的看了一眼我们，什么也没说就过去了，而我当然是选择看不见。】

【因在课中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伏在窗台上支棱着往楼下看，偶尔那个老师提高了嗓门能听到一句半句的】

【因为是靠近校门一侧的窗户这时候也没人，倒是可以看见路上行驶的车辆以及临街的铺子，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吃个麻辣烫】

你也被赶出来了？

【听见动静转脸一瞧我就乐了，苏晗在我后面也出来了】

没兴趣！

【及肩的头发散落着，教室外的微风轻轻吹拂着，额前细碎的刘海也在飘着，无视他那句被赶出来的话。】

【高三的三年来，有几次是被老师赶出来的，本来在教室的次数就不多，不是考试就是睡觉，不打扰老师上课，不扰乱纪律就好了。而像今天这样，倒是没有几次。】

就这么定了。
明天图书馆等你。


【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说，或许只是我人生重要的事情，于别人无关紧要，但还是想说。】

我下个学期就走了，也就是过年以后我就不来学校了。

谁跟你就这么定了？不去！

【我干脆的拒绝】

终于想开要投奔帝国主义怀抱了？

【众所周知她家里有钱，她自己也不止一次透露她家里有意送她出国。不过我没想明白的是她干嘛要在高中多耗这两年】

多爱惜点自己，不该碰的别碰

【我打算再送她一本《健康教育》当临别赠礼】


——结束——

我从教学楼D栋走到了E栋，低头将信封拆开又看了看。

黄色的信封，现在很少人用，便利店里用它装零钱，有厚厚一叠放在抽屉里，我出门的时候就抽了一个。

NGC 2237玫瑰星云；中心最明亮的区域是艳丽的蔷薇红。用色相曲线变换来增强颜色的分离程度，曝光22小时。

上弦月；LRGB真彩色合成，通过L滤镜拍摄可见光细节，加上RGB色彩通道，细节和色彩并重，曝光16小时。

还有星空列车，猎户座并不是很清晰，但货运火车细节还不错。

三张照片，当作借相机的酬劳。

审视完毕，细节无碍，我将照片塞回信封里，

凌云班的管理明显严格很多，即使现在是课间，也是无声无息，我一路走过去已经得到了不少人的瞩目，我径直走向李清乐的班级，往里望了一眼，没见到李清乐。倒是有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急匆匆进门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你找谁呀？”

“能、能把这个给李、李清乐吗？”

她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忽然展开笑容，然后扔下一句我叫她出来吧，扭头就进去了。

（也行，当面递交更有诚意些）

我想着，然后掏出笔将信封按在墙上写了一行字

“摄于2018年1月10日”

下课铃响了，我把历史笔记收好，趴在下一堂课要用的政治书上闭目养神。徐圆圆风风火火地冲到我桌前，搭在我胳膊上一阵摇，在我皱眉抬头的时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神神秘秘道：

“乐乐，起来起来，有个外班的男生找你。”

她朝着后门口眨了眨眼：

“还拿着一个信封哦。”

周围的同学不是在埋头赶作业，就是和我一样趴着补眠，在徐圆圆明显带着八卦意味的兴奋劲里，纷纷带着姨母笑转过头来，看看我又去看门外。同桌妹子也悄悄凑过来，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

“是不是张渐寒来啦？”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她，抿嘴笑笑，穿过一排排课桌，小跑着出了教室门。

其实作为艺术生的张渐寒有大把的专业课要训练，音乐教室和教学楼又离得远，他不太会在课间来找我。

平谷山那夜的星空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在看到门外的少年时，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王科。”

我的目光流连在他手里的信封上，有点期待地小声问他：

“是照片吗？”

“嗯。”

我将信封递给她

“打、打开看看，有、有没有要改的。”

挑剔的星友会对曝光参数或者阈值有各种要求，但我觉得她可能不会。

“嗯！谢谢。”

我把牛皮纸信封接到手里，小心地倒出三张照片，只一眼，就让我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哇，好厉害，你后期做得好棒！”

我把照片举起来，调整到一个没有反光的角度，仔细去欣赏照片中的璀璨星象，只觉得无论是光影、色彩，还是细节、构图，无一不是用心完美，无可挑剔。

单从意境来说，我还是最喜欢星空下驶向远方的旧式火车。我已经想好了，要将这张照片翻拍成背景，配上最近新练习的字体，做成明信片，作为为他高考加油的小小鼓励。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我有些小得意，我将照片仔细装回信封里，双手握着，抬头对他道：

“没有要改的，谢谢你呀，我特别喜欢。”

身后几步就是敞开的教室门，隐约有几声女生间的窃窃私语飘进耳朵，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些“快上课了，你快点回去吧”之类的话，可又觉得这像是收了他的回礼就急着赶人走，总之不太合适。

我迟疑了一下，只能对王科又笑了笑。

“走、走了。”

我见她没什么异议，跟她说了这一句，打算离开。E栋教学楼的外壁毫无屏障，太阳肆无忌惮地打下来，我只好用手挡着太阳跟她说话。

我在回去的路上从校服裤里拿出手机试开（它自动那天因为严寒自动关机以后还没有开过）然后去小商超买了一罐冰可乐，手机上企鹅闪动，就在走进教室荫蔽的一瞬间看清了上面的未读消息。

李清乐给我发的图。

看日期，是在观星那天晚上画的，看轮廓，她好像画的是我。

我在座位上坐下，灌了一口冰可乐，给她回复了几个字。

“刚收到，谢。”

“嗯，拜拜。”

我和王科道别，拿着信封回到座位上，临近桌的要好女生都探头过来，纷纷要我说里头是什么。

王科拍的月球和星云确实很棒，我也很愿意拿来给朋友们分享快乐，趁着课前最后几分钟把照片扫描下来发了动态：

“A whole new world. Shining, shimmering, splendid.”

“感谢朋友带我去看，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妙的星空。”

我配上歌词，又加了句话，点了发送。

右下角跳出一条消息提示，是王科。

（终于看到了）

我都快忘了自己给他画过画了，观星活动结束的早晨我很兴奋，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等我想起来，王科又迟迟没有回复，不由让我生出点“是不是我画得太丑”的怀疑，心里憋出一点尴尬，索性把他的对话框左划移除了。

这时候收到消息，就如同心里一件事落定，我看着屏幕高兴起来。

“收到就好。”

“刚刚想到一个东西，下周月考前我来给你。”

我算了算明信片店家的发货时间，又发了一条消息，在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把手机收进了包里。

下周要月考了？

我皱了一下眉，眯眼去看黑板上的信息栏，没错，下周的确要月考。

我这人一贯没什么朋友，李清乐好在还是个好说话的人，说不定以后还能问她借相机。

我凝着她的聊天框子，很快显示出她发了新动态，我点进去看了看，然后又关掉了。

“是什么？”

我追问她，不大符合我平时的习惯，要说理由，那也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