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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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独韵] |沧海行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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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目名称:沧海行人
参与人员:陆定权、陆小琅
剧中角色:邢弋,帕里黛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搬来红尘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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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陆定权 发表于 文兴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夏) 2020-3-10 15:15:31 | 只看该作者
邢弋

十二月的戈壁气候依旧浮夸,干燥的风把能动的都吹成沙,不能动的都刻成画,色彩与沙石融为一体,咫尺天空下处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即使烈日当头,在空旷孤寂里也难驱那一抹悲凉,凉意抵心,就是再厉害的刀客,在这风沙走石面前也生不起争焰之心,只能驱马疾驰,害怕晚一刻,就会被拖住,无情的抹去生机,成为嶙峋山石的一角。

在进入天山腹地时,才有所好转,皑皑群峰脚下是塔松密林,远处还有长长的支干河流,一望无底,我依约来到伊犁附近,这里河谷平原,畜牧充足,不少部落聚齐于此,其中就有此行雇主,回纥部落下一脉分支的首领,我与派遣使者交谈,得知伊犁河流改道,湖泊干涸,导致部落间为争夺水源矛盾纠纷不断,且形势愈演愈烈,雇主所在的部落势单力薄,渐趋颓败,关系到生死存亡的一战,就在这个仲冬,而我的任务,就是在城破之时护送一人离开,保她性命无虞。

其实何需如此费劲,我现在就可以把人带走,但使者义正言辞,说这一仗虽胜面不大,但拼死一搏也未必没有转圜余地,他相信真神保佑,定会渡过难关,之所以找到我,不过是存万全之心,堪觉愚昧鄙屑的声挤开唇角,最终在丰厚酬劳下识趣闭嘴,并在几次秘密安排下,眼熟了我要护送的对象。

等到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缓步降临,河流结冰,密枝覆霜,迥别于中原的磅礴雪景,却危机暗伏,预示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亘古先理,在人心欲望裸露的残酷战争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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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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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陆小琅 于 2020-3-10 15:27 编辑

帕里黛

粗冷的雪粒子沉沉下了整夜,将将破晓时分,愈发凝冻成割面的雪砂,汹灌入自北侵袭的寒风中狂卷。营寨角落里,预备劈来烧火御寒的塔松散落横陈,挺傲的松干耐不住雪虐风饕,早已冻脱了陈叶,每一寸僵死的树皮缝隙里都透出十二分的灰败。

寨外枯冷的草坡一直延绵至二十余里外的白月河畔,阿爹集结了部中全数兵马,倾尽族中青少老壮的男儿,正在屡次企图独霸水源的另一强部的攻势下殊死拼杀。天地昏然相接处,不见丝毫激扬的尘沙,却独有股肃杀之气暗自涌动。滚地席卷的啸风淡去了腥冷的兵戈血肉味道,可苍凉天穹下,就连悍可搏鹰的黑鹞都不敢擦翅掠近。

数顶旧白帐篷邻接合围的大帐内,烛火燃得通亮,葛萨一脉下有姻亲关联的女人们聚集在一起,正低垂了眼眸低低颂歌,向我们虔心尊奉的神明乞求苦战终胜、父兄得归。我外裹着襟领袖口都缝着厚暖风毛的茜红袍子,里头贴身的短袄外束了软甲,腰里一把玛瑙宝珠镶柄的勾刃小刀,正领着两个哥哥帐里的半大姑娘跪守在最前头。

满帐低幽的沉吟掩去帐外呼啸的凛冽风声,油黄的烛头渐渐短了,挪身正要剪去黏挂的烛花,耳里却漏进两声低哑马鸣,心里猛得一沉,急转回头,就看见血痕交横的一双手拨开挡风帐帘,部落里顶顶神勇矫捷的一个儿郎跌跌撞撞地闯入,尚不及说半句话,便已气竭扑躺在地,背心里三支叫干涸的浓血浸得腥黑的长箭赫然在目。

大帐里诡异地静了一瞬,旋即尖声惊叫四面迭起,靠帘受了震吓的妇人要往里躲,帐中惶乱的姑娘要夺路外逃,肩撞脚踏、呼儿唤女中乱作一团。烛架在推挤中栽倒,火油舔上毡垫,顷刻间熊熊着烧起来。
一派惊惧混乱中,左臂揽过两个幼小的族妹,右手已然摸上银亮刀柄,却叫自幼照管我三人的姆妈抢上前来,使力按下几欲露锋的雪刃,掀开帐后隐蔽的门帘,趁着怒雪阴沉的天色,踉跄着脚步,彼此牵拉着往昏暗深幽的塔松林惶急跑去。

密林边沿的树影下,她将一个沉甸甸的暗色包袱塞入我手中,寒气扑面里急促地喘息,一面切切地喊我的乳名,一面抵着我臂弯往林深处推,在小姑娘揉红的抽噎下含泪催促:“……帕里黛,好孩子,啜罗勿的军队打来了,你快向里朝着红烟跑,会有人来接你,阿姆要带着小主子们从石林走,出去了就千万千万别回头……”

身后不甚远就是奔忙狼藉的营寨,喊杀声并着马蹄震地的轰响割裂凄迷风霜,敌兵当先的羽箭已然射入帐中。

不能再等了!

心腑里急荡过一腔痛切又哀恨的悲意,亲族溃退、骤失依傍的恸泪还未蓄满眼眶,腿脚已更早地灵醒过来,只来得及转头抹去族妹鼻尖上的一点冻红,再深深望一眼焦急彷徨的姆妈,转身抬臂拨挡松枝,往林深处红烟燃起的地方磕绊着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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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陆定权 发表于 文兴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夏) 2020-3-10 15:22:30 | 只看该作者
邢弋

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西域边陲的雪,不似江南雪飘如絮,也不似北地庄严肃穆,是挟着狂风扫荡激虐,所过之处冰封千里,一切生物与死物在风雪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冬日的主宰,能轻易弯折你挺直的腰背,吹闭你如炬的双目,张口呼吸下灌入的冰魂雪魄让你为之敬畏臣服,在这样苛刻的生存环境下,虎口拔牙下的物资本就匮乏,而要用流血牺牲去抢夺的斗争,势必残酷凶险。

天意仍是没有眷顾雇主一方,在战号吹响的一刻,我于密林外看到闯城的一拨拨勇士,脸上被风霜刻入的决绝凶狠不亚于任何一个狩猎的野兽,我便知道这一仗不好打,滚滚铁蹄震沸了足下的土地,一并捶鼓激越的胸口也感同深受那浓烈的杀气,盖过四面八方逼人的寒意,旁观如我尚且如此,城中直面威胁的众人,压力不言而喻。

依照先前的约定,白月河一战若不敌,守城是最后的防线,但败仗在前动摇人心在后,这城守与不守,都是一样的结局,我看到不断有长烟自城中窜入天际,灰蒙里卷着遥远模糊的嚎啕绝望声,送进耳朵里,而那使者就站在我身旁,目睹着这一切,他眼含热切与仇恨地拔开了本以为用不上的信号弹,红烟飞升入空,他将剩下的酬劳交予我,并嘱咐一定要保证少族长的安全,然后策马入城,那看着有些柔弱的身板在最后一刻,留给我的是一个笔直不屈的背影。

约摸等了一刻钟,才有狼狈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视线里,凭目眺望,确认身份,在看清那张脸与印在脑海里的重叠无误时喝马驱驰,怀里载着丰厚的帛金以及一族寄托,我连人带马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与她“第一次”会面,探臂伸掌,在冰天雪地里吹了太久的风,僵硬的表情扯出裂缝,却是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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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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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黛

誓死守城的残兵队阵被犷悍凶残的敌兵撕出一道裂口,雪亮弯刀上猩红的黏血杀意昭彰地预示着,这场押上族中全数男儿的血战已然难逃覆灭的劫数。葛萨族最后的勇士将刀柄绑在掌心与敌人生死相搏,已然到了气竭力尽,逞意念强抗的地步。当下难撄其猛烈攻势,在城破的瞬间被数倍于自己的强族兵马冲散屠戮。

城寨敞然失守,领头的啜罗勿铁骑纵马直驱,率先攻入族长亲族所在的营帐。他们的消息很准确,这一脉的老头领膝下有二子一女,两个成年的儿子颈血淋漓的头颅正挂在骁勇冲锋的骑兵的鞍边,而他那个热娜花一般明艳的女儿和两个孱弱羔羊似的孙女,正是擒来请功讨赏的绝好俘虏。

可遍寻城内,彻骨冻雪之下,只闻血浪尤沸,腥风毋息,满目是断肢残躯,烽烟狼藉。来不及逃走的女人割喉自尽的尸体被拖出来横陈在烧塌的木栏边,却唯独不见首领之女的踪迹。

还是怨白积雪上几近被狂风吹掩的脚印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密林中策马不易,抓几个落跑的姑娘也并非难事,很快就有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顺着被拨开踩断的松枝痕迹疾步追去。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林里穿行,往幽暗里走得越深,就越泛涌起令人颤抖的刻骨凉意。苍郁茂密的松枝遮蔽住漫天激扬的霜雪,却挡不住林间尖利凄绝的风声,由此就更把身后凌乱纷沓的脚步声卷刮得可怖。

等我耸身挤过两棵冷松间的狭小缝隙,与红烟下等候接应的一人一马迎头对上,身后追逼的敌人也狞声呼喝着露了头。

眼前伸来手掌一方,马上人长着一副中原人的样貌,身前装物的皮囊外是我族独有的刺纹,来不及多想,就着手臂上拉的劲道跨坐到他身后的马背上,一柄运足了劲力的勾月弯刀就擦面袭来。锃亮刀面掠过马耳,立时撩出一蓬滚烫血花,几丈之遥的敌兵来势汹汹地合围,一面用回鹘语大声呼喊:“只有一个,搜查城北石林,剩下的多半往那里跑了!”

稳坐马鞍之上,拧身提防背后偷袭之人,风雪中冻得微僵的手就握在刀柄。眼看着三两个往石林回撤的啜罗勿人疾奔去报信,恨不能从身前人手里夺来缰绳,两腿使力一夹马腹,用带着西域味道的中原话急急催促:

“去北面石林,我的家人在那里,她们走不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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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陆定权 发表于 文兴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夏) 2020-3-10 15:27:21 | 只看该作者
邢弋

雪势小了,但风势依旧猖狂,零星雪粒子在脸上扑打又弹开,麻木的肌肉都感觉不到痛痒,腮帮子一紧,是臂上借力将她往身后一带,紧接着窜入鼻腔的血腥气炸至灵台,是险些与劈风斩决的刀打了个照面,却苦了胯下马儿,出师未捷先灾殃,一刀下去激起血性,嘶声昂头,忽暴的脾气让围剿来的士兵忌惮开,反倒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越在这时候脑子转得越快,我知道时不候人,时局受制的画面仓促过脑就迅速拟出下一步计划,绝境未至,尚有余地,正准备发令突围时,身后夹腹近身的动作倏忽打断,她急切又生硬的语调让自己听罢皱眉,不为那别扭口音,是为她一意孤行的话,觉得荒唐。

“我只负责你的安全,其他人不在我护送之列。”

何况就算现在过去也没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会多添累赘,我自忖在这帮骁勇善战的士兵面前,可没有以一敌百的本事,于是不顾她意愿哀求,赫然驱马奔袭,面对同样擅于骑术的士兵,封喉悄然出鞘,在诡异扭曲的身形配合下,仿佛一道幽灵穿梭于腾腾杀气中,生生打开一条突围之路。

这些时日并未一味空等,许是略晓天意,又或是防患于未然,在拟定逃跑的路线里简单做了些陷阱,此刻派上大用场,帮我截断了身后追兵,即便如此,依旧不敢懈怠,心生默契的马儿也心意相通,撒丫子狂奔,直至出了密林进入天山境地才放慢了行程,一来它需要补充体力,二来这里地势复杂,有群山做天然屏障,想要发现也不易。

选了处易守难攻的坡地,眺望视线里不见追兵踪迹,这才放心由着马儿饮水食草,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都是封喉杀人时溅到的,拨开外衣取出腰上的水壶,拧盖刚要入口时又停住,目光切去,随推手递送,问她

“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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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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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黛

惊马吃痛长嘶,扬蹄人立起来,坚实的蹄铁在密林冻雪之下折射出慑人的幽青寒芒。继而蹄落,在那人冷硬决绝的回拒之下倏然撒蹄,纵身腾跃过草尖,向敌兵合围的薄弱处奔突而去。身前人挽缰策马,利锋出手。奔马迅疾,刀光血影间游走,犹能尥蹶子蹬腿,临危转圜。每每有敌兵嚣叫着挥刀逼近,就有一道银光兜头斩落,终是在抽刀断腕的漫天血雨里杀出重围,烈马背驮二人,绝尘而去。

林中奔逃几多惊险,都仰仗娴熟的骑马功夫稳稳坐在马背上,反手扶着后翘的马鞍,任凭劲风裹挟雪子在脸上扑打出麻痒的刺痛,极力侧首去回望愈来愈远的城寨方向。眼里噙的恨泪被风吹得四散,灌入风雪的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完全,在身前人充耳不闻的驱马声里徒劳地重复着:

“追兵撤走了,停下,掉头!让我回去!还来得及,晚了……”

就来不及了。

在密林里穿行得越久,心底赖以支持的希望就越渺茫,等到抬头可见惨淡的苍穹,入眼是身周连绵的群山,才从心底里攀升起一线天命注定的悲凉。

膝头颤软,下得马来,几乎是踉跄着扑跪在坡地上。狠狠闭起眼睛,十指插地攥了满掌枯草,胸口堵了一腔道不明晰的心绪,眼角泛起水光,再眨却又眨不出泪来。

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眼前人背光站着,裹身的衣袍上粘满血痕,却不曾让刀锋劈伤他半分。没来由地想起深秋战事初起的时候,僵持多日的战役险胜,负伤回撤的那些勇武汉子。在回鹘人节庆赛马时稳拔头筹的巴图尔被砍去了半边臂膀,最善锻造宝刀的哈里克被当胸捅得对穿,还有从小教我回鹘文和汉文的师父,听闻被阿爹派去执行秘密使命,直到城破,我也没能再见他一面。

小脸被冻风吹得发白,眉心却有敌兵飞溅上的凝血一抹,由此更把眸子衬出两分不驯意味。浑然不觉地昂首盯视了他片刻,抬手握上水囊,向他递水的臂腕上借一分力,撑膝站起来,仰脖往口中灌了一喉咙,以期借烈酒振作哀沉的心腑。哪知哽喉咽下,竟全然不是平常滋味,有些茫然地倾仄手中皮囊,沿着弧口倒出一线晶莹,才发觉囊中有的,不过是淡而无味的水。

拇指一揩口沿,侧头低声含糊一句:

“多谢。”

正欲递回他手里,忽见山下与密林相背的方向,莽莽石林上空骤然升腾起滚滚浓烟。一把将水囊塞到他怀里,紧步往陡坡外眺看:就见山林遥遥远隔,方位不错,却看不真切,极目远望只得见惊飞的游隼昏黑的剪影。

心里很明白发生了什么,深深吸气,下意识握紧了拳,心焦着喃喃呼唤:

“阿依,娜达……”

远处浓烟烧得胸口抽痛起伏,忽而反身朝人身后低头嚼草料的马匹扑去,不顾一切的架势,就想要牵绳跨马,掉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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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陆小琅得到猪神庇佑,成为村中养猪大户,走向发家致富的道路,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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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陆定权 发表于 文兴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夏) 2020-3-10 16:27:45 | 只看该作者
邢弋

她低着头,凌乱散发下的脸沾染一路风尘,掩目无彩,黯淡无光,与初见时炯然有神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使者曾说她是西域草原上最闪耀的明星,那双初绽的眼诚然不欺,但现在璀璨坠空,被杀戮与仇恨所浸,亦是蒙尘如石,不过地广天袤里寥不起眼的一颗。

伸手去接水壶,目光溜在湿润的壶口若有所思,还没想好要不要续口去喝,就被她接下来的动静扯目,凭目远眺的浓烟打破了天山仙境的祥宁,一颗心为尚未脱险的处境及未知要面临的阻难,皆随这滚滚长烟揪起,也彻底熄灭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所在的部落败局已定,而对待战俘与财物,按西域诸部茹毛饮血的德性,我约摸也能想像得到惨状,唏嘘划脑即过,我更多筹谋来自后续使命的完成。

眉间思量尚游,被她扑身照面所惊散,见势明意,一个箭步上前扳住她欲要上马的肩头,可手下力道出奇惊人,拉扯中惊动马匹,我只能拦腰将她抱住,压背抵胸的往后拖,几步之后毫不留情的反手一甩,将她甩在了草地上,而纠缠中怀里藏不深的袋子掉了出来,松动的袋口露出半截不规则的石头,但独具慧眼之人就能看出这是一种稀有玉石,产自西域,市价不低于黄金,这便是此番让我甘愿涉险的辛酬回报,将它重新塞了回去,许是睹物追思,让我稍缓胸中炽怒,撇去目光虽含锋犀利,却在开口前平柔了语气,看在钱的份上试图跟她分析道理

“你现在去也没有用,留着力气活命,日后未尝没有报仇的机会”

半真半哄的话,不过是为了打消她激动的念头,至于她会不会报仇,又成功与否,不关我事,但眼下于我视线范围内,必须保她一条性命,我折身牵马,安抚它方才受惊的情绪,又将接下来的计划和盘而出

“我会把你安全送到泉州,那里是中原辖地,又接壤边境,城中一大半是异域商客,你不会不适应”
[发帖际遇]: 陆定权帮助开封府抓获一名盗贼被公示表扬,此项被天字捌捌陆录入文兴十一载社会新闻卷,并参与了年终见义勇为奖评选,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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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陆小琅 于 2020-3-12 04:56 编辑

帕里黛

脱兔般的势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缰绳已在我手。哪知脚下刚踩上马镫,肩头就遭大力桎梏,不容挣脱的劲道圈锢住腰背,拉扯得我失衡倒跌。愤然不甘的怒火烧上心腑,将明眸激得一如锋利的刀子般雪亮,浑不留力地挣扎,竭尽所能地扭身捶打,从亲见啜罗勿铁骑凶蛮地掳掠城寨,到血雨腥风里撕出一道突围裂口,郁结一路的惊惶无措,在缰绳被迫脱手的这刻翻涌激撞起来,全数化作涕泪横流下的凄声嚎啕,在被拖远的几步之距里毫无意义地痛叫,间或夹杂着回鹘语尖刻的斥骂,势若癫狂: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那是我的家人啊!娜达只有六岁,阿依不过九岁!啜罗勿人会掳她们去做仆役,做献给大王的奴隶……
你放开我,中原人,你没有心!葛萨族的女子绝不会苟活,你是在让我看着我的家人被杀,你没有心!”

痛彻肺腑的控诉戛然而止在被掼倒在地的狠手一摔上,孤绝一身的无力感攀附上脊背,像是被绝望攫住了喉咙,只余下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哑声抽噎。赤红着眼昂首咬牙道:

“西州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目光钉在他胸口微突的藏物痕迹上,忽得伸手去解肩臂上挽缚的包裹,里头充饥的馕饼、点火的烛头散落了一地,兜着阿姆为我准备的最后的满捧银钱,两步踉跄到他跟前,一股脑儿地往他手里塞,不管不顾地恳求道:

“你会杀人,我可以雇你,我还有钱,我能骑烈马,挽弓能射鹰,你教我怎么取人性命,我不要去泉州,我要留下来,我要给我的家人、给我的族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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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陆定权 发表于 文兴七年六月二十六日 (夏) 2020-3-11 21:29:56 | 只看该作者
邢弋

“我只管按照最初的约定把你送到那儿,至于……”来回梳理毛发的手突然顿住,是余光里她仓促走近的身影,是为她不肯退步的执拗着恼于眉尾,吊起不悦,而这份情绪尚未完全表露,又在她双手奉钱的举动中转怔,视线从掌心还留有温度的银钱中抬起,是她一双无措恳求的眼,那里曾盛满湛天绿茵,富饶家土,而今只见依旧清澈的渊底,被厮杀仇恨割开淋淋血口,大片血红如跗骨之疽躺在那里,不断吸食她鲜活的生命力

或许她自己看不到,那绝望脸中的愤怒,将曾经明艳过天山草原的这缕光扭曲变形,被残酷战争拉入深渊的不仅仅是逝去的生命,还有被剥夺了白昼希明的心,永久陷入黑暗

可是这些不幸在我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施怜,多一分眼神都懒得给,这世上身世悲惨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要去同情怜悯,我并非无心,只是事不关己下,胸襟不够广,装不下所谓菩萨心肠,大慈大悲,钱财固然诱人,我却没有兴趣去拿,手一松,不屑落地

“我不做无用之功,也不想白白送死,你有本事就自己回来报仇,但现在,必须跟我去泉州”

即便她族里的人死光了,也没有什么使者在旁监督,但我恪守的信条便是言出必行,这也是我在道上竖立口碑的资本,我既揽下这个活,就务必要有始有终,我没有给这个刚经历失族丧亲之痛的少女太多悲伤的功夫,一日未离西域境地,危险就一日不除,至于她所求所愿,皆被无情忽视,即便不甘,也难敌我两双拳脚胁迫

这遭有惊无险的任务不过是旧篇翻页下的一笔,却在落笔着墨的一刻,起点划线,足足影响我半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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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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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黛

手里的银锭泰半是善于和中原商队打交道的艾尼阿卡为葛萨族首领积攒下的财富,在数次与强部交锋、被迫进献财宝来暂且维系和平的盘剥中已所剩无多,这两掌可捧的银钱托由姆妈辗转交到我手里,已是赖以活命的最后一点。

微凹如船的银面上满是岁月划痕,在他鄙屑覆手的当口跌落在白霜枯草之上,牵拉住我的眼神,无法自束的热泪顺着脸颊滚落,烫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很缓慢地屈膝蹲下,将银钱抓握在掌心,冷硬的边角硌得指缝生疼。我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次像这样蹲伏下身,捡起来银子、刀子,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只是在这个寒风呼啸,远可见硝烟的凄冷草坡上,我带着不甘不服不驯的沉默反抗,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我会回来的。”

第一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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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陆定权 发表于 文兴七年七月六日 (秋) 2020-3-16 20:42:03 | 只看该作者
邢弋

春日艳抹的花,姹紫嫣红遍地,笔直的官道在崎岖山路分叉开,是一条通往龙泉山庄的捷径,说到龙泉山庄,最为世人称道的既不是威震江湖的武学,也没有源远流长的底蕴,龙泉山庄的庄主继任至今也不过才三任,却能从籍籍无名到声势浩大,仅仅用了三年时间,无他,概因在山庄所属地界掘出一个藏宝库,里面所含珍宝无数,传闻是旧朝皇陵,往前追溯有五百年之久,龙泉山庄因此发迹,凭财拢势,一时投奔者如过江之鲫,山门壮大,虽说没什么绝学留世,但凭广袤人脉,麾下能人异士就足以在江湖占一席之地

只是老话总说,卿本无罪,怀璧其罪,龙泉山庄是崛起了,自然木秀于林而风必催,不说其他眼红的江湖势力,第一看不过眼的就是当政朝廷,它掘的是皇陵,虽说不属本朝,也算同气连枝,何况那许多绝世宝物,谁人不眼馋,龙泉山庄若是识时务,就该大公无私的割爱,但它偏将江湖庙堂之间的楚河汉界划分鲜明,在它地头挖出来的东西自然充公纳袋,朝廷?跟它有甚关系?

如此狂妄嚣张,不懂礼数,招人嫉恨是应该的,只是碍于面子,不能明刀明枪的针对,以免泱泱大朝落人口实,但私底下歹毒算计,历来拿手,幻莲这次派的任务 ,是龙泉山庄的大管家,个中原委不肖明说,但凡上点路子的都能猜到大概,但菩提杀障只是拿钱消灾的地方,勿问来历,勿掺恩怨,是教内宗旨,只是这管家的脑袋不容易摘,所以酬金格外高

有付出才有回报,我蹲守在树上,轻轻拨下眼前的密叶,看到不远处龙泉山脉起伏,转折多变,若按风水点穴来说,的确是龙脉绝佳地,只是这压天的气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山道上响起马车声,按在枝叶上的手悄无声息的收回

振刀溅血,脚边落下最后一具尸体,四叉八仰了一地,这些归庄的人武功虽不差,但我暗箭下又添杀招,可谓防不胜防,只是比预想的更顺利,总觉得莫名不安,何况这管家听说也是个隐世高手,但我方才激战未遇难缠之敌,揪眉又将尸体翻看,倏忽耳风一动,厉目喝去

“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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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25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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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陆小琅 于 2020-3-21 03:21 编辑

帕里黛

自我立誓终有一日会回到故土,用手中刀得报屠戮亲族的血仇,已经过去了五个月零五天。我脱去了西州冬天御寒的茜红袍子,做起中原人的打扮。泉州城里贩卖美酒胡马的西域商人与我不是同路人,我不懂市利,也没有多少本钱。用几近胁迫的手段领我一路到这的人,冷漠、强硬,一如凛冽刀锋般强大。我再不认识什么人,能帮我达成复仇的执念,只能固执地追随,在锋刃血雨里挣出一条路来。

菩提杀障名下的一座外院里,负责考核新人的夜莲手下在桌后问我的名字和擅长的武器。我迟疑了片刻,告诉他我叫江玥,使刀。我的部落溃退在白月河一线的战役中,以水为姓,烙下我心头难灭的长恨。葛萨族的男女老少都会传唱他们年轻的少主是西州草原上最闪耀的明珠,而教我汉文的师父曾告诉我,玥是中原传说里遗落的神珠。

我的第一桩生意,是去燕支山下的小城里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夜半时分我翻窗入室,刀锋破开喉管,腥热的颈血溅了我满身,我瞪大的双眼和床榻上垂死之人的几无二致。尔后再接赏单,我自认比那次要好得多,只要把名册上的人想象成穷凶极恶的啜罗勿人,我就能忍住心里的战栗,奋力挥刀。

带我来中原的那个人在菩提杀障的好手榜上有令人生畏的战绩,根本不屑于带我,而我要报血亲之仇,只有把这等艰难凶险的任务做得烂熟于心,才能把手中刀打磨得足够锋锐。

我远远地吊在上山的车队后面,在林中往刀剑铿锵声起的地方摸去。潜伏隐匿的功夫还是太差,脚下的枯枝发出被踩断的哔剥声响,无奈,只好拨开密叶出现在他眼前。

“是我。”

扫视过一眼遍地的尸体,深吸了口气,握紧了腰侧的刀鞘。

“我问过分配榜单的人,龙泉山庄的任务很棘手,你用得着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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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陆定权 发表于 文兴七年七月十二日 (秋) 2020-3-19 16:40:47 | 只看该作者
邢弋

来时那份踌躇满志在缜密疑心下揣起烦燥,人在危难中总能释放出本能反应,我坚信是来自刀剑拼杀下积累的经验,所以心情算不得好,而对惯于杀人放血的赏金猎人来说,暴躁情绪的宣泄通常需要特定的渠道,例如手上同样饮血的刀,在藏匿之人现身前,就已经蓄势待发,诡亮刀尖不动声色的切准,直至庐山面目昭现,戾气亦未褪

等同的寒意拢在眉间,凝冰聚川,只是眼尾那抹煞气在看清来人时削成不耐,又在她空口中落讥,毫不掩的漏在唇角,成了寡淡脸上唯一可寻的表情

“谁让你来的”

质问当先砸去,鄙她自作主张,扭头将刀还鞘,系下句干脆驳拒“我不需要”

我自然知道这单任务不简单,五感六识已在刚才给了我答案,但缠绕在心中的疑情尚未凿证,就只当是敏感多心,许是过程太过顺意,与估想不同,但眼下被她贸然闯进,又由不得分心想去别处

眼前这少女在几个月前还穿着异族部落的服饰,柔弱的手曾揉抓过自己的衣摆,企求哀泪的目光粼粼在绝望中破碎,然而短短数月,她已学会用染血的双手和狠心割取的性命去成就她眉眼中的残酷决绝,逐渐将弱势逼退,此刻模样虽不变,骨子里却早已判若两人

我当然知道她是为了复仇,但我没想到这两个字能让她孤注一掷,以曾经买主的身份转而投身入菩提杀障,这种史无前例的个案竟让我碰到了,记得当时看到她出现在教内时,不啻于见尸返魂,裂开我波澜不惊的脸,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但更让我着恼的,是她每每跟随我,因教中有不少组队结伴,人多势众对于一些难度大的任务有绝对的优势,但我自命不凡又冷情于人情是故,习惯独来独往,虽也有毛遂自荐者,却都败在我眼界之下,教中那些资历深的尚且如此,她区区入教才几个月的嫩手,哪来的厚颜与我搭伴

“你凭什么…..”奚落滑出嘴,辱语被霎响的风声鹤唳截断,丝丝渗入毛孔的危机让脊背一僵,接着狂风大作,数道黑影在我不知觉中聚来,杀意如压草的劲气,一路横冲直撞,电光火石的交锋,始终游走刀鞘的拇指一弹,亮出的刀身气血尚未消化,又受指引披荆斩棘,强势的攻击几乎扭转之前我稳呈上风的局势,于是心无旁骛,吊劲换招于手,沉下的戾气再度沸涌,激我奋起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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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陆小琅 于 2020-3-24 03:27 编辑

帕里黛

蜷指握刀的手没有松,沉着气对上眼前人刺心的目光。他面上轻蔑含嘲的表情再熟悉不过,起初我会畏惧、愤怒,待到高低各色的眉眼里浸染得多了,竟也能做到坦然。

那句鄙屑的讥讽本不意在等待我的答语,我却在多少个寂冷惊觉的夜里无数次地叩心自问。我既无武学师承,也无对敌经验,有的不过是满腔势必报仇的决心。但自从迈出这一步,拿到第一笔浸满素不相识之人腥血的酬劳起,就好像有一团火样的韧劲燃在心窍里,鼓动着我去争进,去跟在强手身侧腆颜为之帮手,哪怕能偷师也好。

与生俱来的快意傲气被压制入心底,让我承接下他屡次讥弄的口气,在此刻毫不退让地无声坚持,在血滴犹热的刀身噌然归鞘的瞬息嗡鸣里脱口而出:

“我不要钱,你教我怎么做这样的活,我能帮你,也不分你的报酬。”

菩提杀障内教规森严,猎影需将所得报偿的五成自觉上交,而越厉害老手要价越是不菲。龙泉山庄的赏金固然丰厚,可两刀切下,所余的酬金未必与不知何时会骤降的威胁相对等。

话音才落地就被无情截断,山林近处,鸣鸟啁啾声不知何时止息,风过悄悄,劲枝密叶深处却有响动簌簌围拢。注意力本集中在眼前人冷漠的回应之上,却在他神情倏变的刹那戒备陡升,余光里划过一道闪,定睛就见埋伏身影凌空拔刀,自四方袭来。一时间,林荫山道上惊风猎猎,暗影重重,身法诡谲的黑衣护卫有备而来,杀气披身,矛头直指我二人。

眼见凛冽锋刃一息间逼近,本想提刀为他助阵,脚下才迈开半步,却闻背后草木萧萧声骤起,似有啸风裹携劲力破空而来。我急转回身,迅猛凌厉的一记直刺就到了耳边。侧身仰躲过左右两道刚劲挥击,在偷袭之人猝然变招的须臾时隙里拔刀,几是本能地拦下了穿胸一击。那人使得一对我从未见过的武器,前端像尺长的匕首,侧方却有弯弧开刃,森冷铁光大开大合,招招都是夺魂取命的阴狠毒辣。

身后兵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我却无暇分顾,单单是眼前连绵狠厉的招数就已使我招架不及。迎头格挡尚无还手余地,腰侧又忽有劲敌来袭,一派缭乱刀影里慌不择招,只好凭意念竖起刀刃来挡。堪堪避过兜头的一击推刺,卯足了后劲的一道旋刃就与刀背剐出一串刺目火星。两兵相接的力道顺势回渡,崩裂虎口,又震麻半条臂膀,当下被掀得往后踉跄倒跌了四五步,与被邢弋砍杀出包围圈的一名黑衣人贴背一撞,脚下失衡,前扑跪地。

撑膝再起的当口,却忽见侧旁寒光一闪,有长刀中途变势,照颈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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