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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迷影] |定风波|——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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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浓,烟火依旧。来就餐宵夜的人没有少,反而多起来,这也是人间的鲜活,引人留恋。

阳瑾去结账,澜沧又坐了一会儿,没有急着起身。看着他的背影,仿佛也有些留恋。

终于两人一起离开这一团炽热烟火,并肩而行。前路很长,在漆黑深夜里,在昏明路灯下,在薄稚绿茵里,刀达到了拉着阳瑾遛月光的小目标。心里有一些类似于修炼破境后的轻松澄澈和自在。

路边的矮枝不时扫过阳瑾发丝,小风轻盈,渡过来的是温柔,如同灯上月光。方才的那些你来我往,猜疑纠结,仿佛都被月光收去,化成云烟。再谈异象,明明是未知,明明是险恶,也仿佛闲聊。

“你的预感没错,不是吸灵阵。这也是我叫你一起去树林的原因。”

阳瑾的道行自然是高的,这件事本也是他提起的,然而这都不是澜沧要与他一同着手这件事的原因。

“虽然我们看到的类似吸灵阵的那个只是这力量的一小角,但是以我现在看到的程度,后面的力量倒也没有多么难以对付。只是要找出关键有一些费事。”

便是费些事,澜沧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如果不是阳瑾相邀,澜沧本无意这些。毕竟,阳瑾是关切着方才在他识海里看到的那个小花,而初时以为与己有关的那个人类小青年,并不是澜沧要找的人。现在看来,澜沧已无十分的理由再去触这麻烦。

“当然,这只是目前我能探到的一些,后面还有,暂时不太清楚。”

只是…阳瑾。

那力量虽然不至于对付不了,澜沧却也没有小觑。以阳瑾的修为,对付起来自然也是不能十拿九稳。一起动了人家的阵脚,没道理要对上真正的危险,自己反而袖手。既然联手了,便要走到底。

阳瑾…。阳瑾开了口,澜沧起先没有拒绝,那现在既已插手,便不好半途而废。嗯……就是这样。

“黑猫是有些发现……”

目标是要去树林查看,一路上虽然闲走惬意,两人倒也未留恋。方才的尴尬让两人挑了个严肃正经的话题,让这本是有些期待的遛月光,开了个头便失去了原有的自在逸气,匆匆结束。薄薄的遗憾,如月边云,因着接下来的探查还是与阳瑾一起,被风一吹便也散了。

林中树木郁郁葱葱的恢复生机,安静的吸收着天地精华。月光下,树影婆娑,柔缓的铺开一方静谧。唯一的活泼,是一只黑猫的踪影,穿梭在林木间,并不隐蔽自己,仿佛故意引导着什么。

阳瑾自然也看到它,两人随着黑猫的踪迹行去。老松垂枝,随风飘摆,轻柔如爱人的抚触。一片杨叶飘来,交睫一瞬,澜沧眼前是那个人类青年血枯气尽的画面。颈间突然灼烫,如同炸裂。没有思考的余地,混沌已呼啸卷来。被卷噬的澜沧,来不及说完后面的两个字。

“阳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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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七月一日 (秋) 2022-3-4 11:15:08 | 只看该作者
与澜沧漫步于月色下,虽然谈的是严肃的正事,却因为这温柔的夜色,莫名变成了缱绻,环绕在两人之间。

指尖微动,阳瑾有些莫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竟是想要去牵澜沧的手,甚至于隐隐觉得,那才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大约是因为澜沧体贴的没有戳破“在阵中”的那些经历,让阳瑾可以轻易逃离那些想要拼命掩埋的过往。

尤其是在澜沧面前。

但是之前靠近澜沧得到的反应,让阳瑾压住了这种蠢蠢欲动的念头,直到澜沧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传来,适时让阳瑾收回心思,专心听他讲话。

本身去追查背后之人就是阳瑾对于过往经历的一种执念,潜意识的想要除掉所有对自己有害的因素,去寻澜沧也仅是因为心底对他那份不知由来的信任,而澜沧许是因为那个人类,对此事的上心程度要超出阳瑾的意料。

不论如何,澜沧愿意同阳瑾一起,就已经让阳瑾暗自窃喜。至于这欢喜从何而来,阳瑾想不通,暂时也不愿去想。

“那不就是?”

黑猫似乎料到二人进入森林的目的,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的引着两人往林中走。林中寂静,只有两人踩在枯枝落叶上的脚步声和穿梭在林间,树枝擦过衣袂的声音。一切都如此安静而和谐,让人舍不得打破。

因而当混乱的神魂气息在身侧爆发时,阳瑾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澜沧出声,才忙侧身将人揽住。只见怀里的澜沧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神魂气息混乱,颈间的那一缕微不可察的气息已经彻底散去。

魂珠碎了。而神魂根本依托于魂珠的澜沧,此时岌岌可危。没有任何犹豫,一直被阳瑾温养在心脉的本命玉佩出现在掌心,随后被按在澜沧颈间,取代原本魂珠的位置。

本源玉佩取代了魂珠,澜沧的神魂破碎速度明显停滞下来,但澜沧仍未醒来,应是神魂破损还需修复。阳瑾微松了口气,再不耽搁,把人横抱起来,化作一道流光回到公寓。

将澜沧放躺在床上,阳瑾坐在床头,一手按在澜沧颈间,让本源玉佩继续维持澜沧神魂的聚合,缓缓弯下身,与澜沧额头相贴,把自己的神魂送入澜沧的灵台。

……

澜沧的神魂世界,大漠黄沙,尸横遍野,戾气冲天。唯一站立的身影,背对阳瑾,手中握着一把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刀。

阳瑾亲眼看着那道身影缓缓消散,随着刀锋插入地面,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作为昆仑阴阳泉诞生的生灵,没有人比阳瑾更懂阴阳生万物的道理。而澜沧破碎残缺的神魂,也在万物之中。阳瑾再不耽搁,单手一挥,巨大的本体投影显现在天幕上,暂时稳住了世界的崩塌。缓缓踱步上前拾起长刀托在掌中,才发现自己长发飘散,身着月白长袍,下摆逐渐晕染成墨色,双手不染业果,是刚刚化形的模样。

如此,对于救回澜沧,阳瑾就有了八分把握。

“澜沧,放心。我在。”

身体缓缓浮空,将手中长刀置于阵法正中,双手如穿花一般结印,法力源源不断的涌入阵法,开始缓缓修复世界的裂痕。世界的震颤渐渐停止,裂痕也在以缓慢的速度被补全,阳瑾保持着输入法力的强度,垂眸看向下方的悲壮战场,眉头微皱。

太荒凉了,不适合澜沧。

双手再次结印,却不只为修复,而为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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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烫的感觉在记忆深处,千年来只有越来越浅淡,却在这一刻,如同最初。最初在炽火里,钢铁如水,金石融流。不知日月,不知年岁,一刻一刻,一岁一岁。无尽的灼热,无尽的捶打,这火烫是第一道记忆。

仿佛回到最初,周身俱是幽暗,却又身在此刻。此刻世界碎裂,最初的火烫把裂痕融开,幽暗化成一片一片,缓慢浮散,镶着火金的边。

一片一片幽暗越来越分散,越来越多的裂片,映出回忆的画面。千年的过往,散落在一片一片碎裂的世界里,渐渐飘远这一团火热。

金鼓喧嚣,呐喊如洪流,滚滚沸沸。或浮于上,或走于下,待脱身时,金色光芒里,欢呼齐天时,一领红绸覆裹,这一片记忆是畅快。

冻天冰地,雪山寒江,血都是暗乌如石。冷铁钝步,无声无悲,是一片无奈。

药香经年,寒热似感,沙场不再,日日熏暖。终是裹覆素肃,悲音绵绵,哀鼓声声。是一片断绝。

再闻梵唱,再沉静寂,香火沐身。时光如滞,不知岁月几何;日月如梭,难算春秋几度。饮足世间虔诚,饱食天地灵息,开一片清明。

玄衣墨发,眉轩目朗,如松如竹,如那黄金台上红绸加身时。长刀凝化,一粒珠嵌入魂窍。一片举目空茫,不知何去何从,裹着淡白火边,追随前行碎片,渐渐淡远。

火热被散开,灼烫渐渐消减,慢慢的温热,缓缓的冷却,走向灰烬。世界的金边逐渐黯淡,慢慢金红,缓缓暖黄,淡去浮烟。

再一片见两少年,玉树灵姿,抚刀笑谈,上古宝器,得来不易,且要爱重;随之再出一片,书房雅阁,刀安高架,看那青年挥毫,字字山风水行;又散一片幽暗,一烛如豆,两人窃语,行止轻捷,带刀重赴光明。

碎碎无穷,浮光掠影,看不清,捉不住,散去虚空。

最后的一片记忆世界在眼前飘过,人间烟火是背景,衬着笑语晏晏是阳瑾。最后一道声音的记忆还清晰,是脱口而出的“阳瑾”。

阳瑾。阳瑾仿佛一道符咒,闪着火光,吸附一些记忆碎片聚拢——答应了阳瑾一起去林子里找黑猫,答应阳瑾一起追查公寓附近的能量异动,阳瑾还没有请牛排,有一瓶酒还备着与阳瑾一起品尝,还想知道阳瑾为什么是妖不是灵……

忽然一瀑清泉,疑是银河落九天,熄灭正在燃烧的火。灼热褪去,识海清净。清泉带来凉风,一片一片记忆没有被燃尽,残残缺缺的,流风回雪。

神识探去清泉源头,繁复印结中心,一枚浮动着荧光的玉,形状模糊,不清楚,却又那么真切的存在。随着荧光的漫远,无数记忆碎片仿佛被召唤,慢慢停了飞散,如漫天晶光,被这不断展覆荧光包容,轻缓浮动。

金火淡白,连成一片,图景清晰,大山绵延,是昆仑。这一片世界,陌生却熟悉,新入识海,又似亘古相识。骤然间,所有碎片极速聚拢成团,白光炽烈,收尽天地。

阳瑾!

长发白衣,山间玉立,莫名的清楚,那是阳瑾。收尽天地的荧光正在收缩,却又因着收缩愈发炽烈,渐渐连阳瑾也吞噬。下意识的伸手去捉他手腕,不能让他走。

指尖触到温热,掌中握住实质,在灰飞烟灭半里用上了绝望的力气。一时间,那些被搁置的有关阳瑾的“不清楚”“不明白”,仿佛一瞬间全都缠缚而来。这一切“不清楚”“不明白”缠裹着的炽白,是一根清楚明白的“不能让他走”“就是他”。

只有这一缕神思清明,这一缕神思便是澜沧。炽白虚空里,长刀复现,挣脱这一团凌乱纷飞的碎片,直直上冲,以柄为刃,贯入玉心,形随心动,直至完全扣合。

启眸对上阳瑾双目,清泉柔波,映出澜沧身被炽白。清泉柔波,润开万山春菲;炽白荧荧散覆,暖催春花怒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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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七月二十二日 (秋) 2022-3-14 17:43:15 | 只看该作者

早在察觉那颗魂珠存在的时候,阳瑾便在脑海里推演过无数次魂珠破碎时能救澜沧的方式,当时不过是念着相识一场又很欣赏澜沧,反而没想过真的会让自己撞上。澜沧真得庆幸,此时阳瑾在他身侧。

阳瑾本以为自己会犹豫,会害怕暴露自己修复神魂的能力,但真正亲眼看着澜沧倒下时,想的念的反而满是澜沧的安危,自己会不会被再次觊觎,反而微不足道。甚至于此时改造澜沧的神魂世界,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甚至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除了进展缓慢,还真跟自己地盘一样随意。

施法过程很快,但因为澜沧此刻意识混沌,自己的本源也需要时间与他神魂融合,故而创造的进度十分缓慢。阳瑾耐心充足,专心保持着法力的输送,顺势将澜沧神魂中所有关于人类的气息全部剔除,不客气的换成自己的本源。

既然救了,那就彻底一点,某玉十分理直气壮。

被澜沧捉住手腕时,阳瑾刚刚剔除掉最后一丝那个人类的气息,完全没有想到澜沧这个时候会苏醒。说到底,自己明明处于澜沧的神魂世界,竟然全不设防,就连澜沧什么时候变回了人形都不知道。

“澜沧,你……”

剩下的话语被唇舌堵在了咽喉间,四目相对,原本深邃的眸底此刻满是混乱和疯狂,只需一眼便明白,此刻的澜沧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可是,澜沧到底想要做什么……

神魂的修复仍在继续,天地的变化仍在继续,澜沧的纠缠仍在继续,不能动的只有阳瑾,只是阳瑾而已。一直到神魂被澜沧贯穿,阳瑾都没能做出任何可以称之为反抗的动作,甚至,连法力的输出都没有中断片刻。

而且,阳瑾清晰的感知到,随着结合的时间流逝,澜沧神魂的修补和创造的速度明显在加快。而随着法力的亏空,阳瑾体内多年阴阳失衡的弊端就显露出来。雪上加霜的是,储存在似锦体内的那部分至阴的本源似乎收到召唤,也回归到阳瑾体内,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开始倾斜。

澜沧的治愈不能中断,阳瑾此刻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放开自己,任由澜沧肆意侵占掠夺。

若是澜沧清醒,阳瑾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他如今神志不清,结合对其神魂恢复有益,且于己而言,也的确急需他的元阳来中和体内失衡的阴阳之力。

合则两利,便将错就错吧。轻抵在人胸口上的手臂变成环抱,带着火热的喘息凑近明显失去神智的澜沧耳畔,低声的诱哄。

“阿澜……给我……”

随着阳瑾的容许,澜沧似乎也有感应,放开了对阳瑾的禁锢压制。两人缠绵渐入佳境,阳瑾操控神魂世界也越发轻松,整个环境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将士热血炼为赤日,是澜沧护国护民的初心;黄沙拱起组成山峦,是澜沧不曾折弯的脊梁;本源升空化作皎月,用灵蕴滋养澜沧的坚韧;晶莹飘落山巅成雪,用精华打磨澜沧的锋锐;阵法入地催生密林,用生机消磨澜沧的戾气。

当莹白化作无限生机,洒满山野时,整个神魂空间再不见半点荒凉,繁花遍地,树木葱茏,一片浓郁生机。澜沧神魂炽白内蕴,修复已然彻底完成。阳瑾尚沉浸在余韵中未能回神,猛地感觉到身体向后一倒,后背猛然撞在床头,传来清晰碰撞的痛感。

澜沧,醒了。阳瑾,恼了。

一时间,阳瑾也分不清突然而来的恼怒是因为骤然被“驱逐出境”,还是因为自己竟然让澜沧“吃干抹净”,亦或损耗太大让自己连情绪都难以控制。总之,不必照镜子阳瑾也知道,自己此刻脸色差到极致。索性不待澜沧开口,便将本源玉佩按在人颈间,先发制人。

“凝神,敛思。你此刻神魂方稳,尚需回去闭关稳固三日。玉佩记得贴身携带,感谢的话以后再说,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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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阳瑾就好。只要是阳瑾,澜沧就可以放任本能,就可以卸去防备,就可以肆意索取。这一脉笃定不知从何而来,却是踏踏实实的烙印在灵识里,仿佛生而有之。

这一泉温润,缓缓流淌,无穷无尽。能抚去碎裂之痛,能收拢散灭之哀,能润和弃绝恸悲,能充盈经年寒寂。与根源一脉相合,与至初一本相承。根基里玉与石躁动又欣喜,血与铁激昂又蓬勃,正合这一汪清泉,取之调和,纳其衡稳。这一切,陌生又安心,融合又丰盈,终至新生般绽放升腾,回归般沉寂安稳。

茫白逐渐凝结,纯净如泉,炽烈如日,郁郁生机,勃勃新生。冷刀洗流泉,新灵汲日月,灵力丰沛,发而散播,倾进万山,浸透十方,与昆仑相融,与天地凝合。无限清明。

五感回归时,那炽热余威仍在。通身只觉火热难耐,连呼吸都艰难,一颗人心,发疯的跳,如同刚捕猎功成。启眸正对是阳瑾,一双目,清泉柔波,映出澜沧双目灼灼,正波动着煌煌贪欲。如梦方醒。

一汪柔波里泛着春意,如玉脸颊上润着艳色。思索未毕,言语未启,颈间空虚处,被人按进一股清凉。燥热瞬间平复,纷乱与迷茫都降落,慢慢沉入心底,一海平波,灵识安定。

魂珠碎裂时,神魂飞散时,最后一声喊的阳瑾。再清楚不过,阳瑾应了澜沧这不知来由的信任与托付。

修炼之人都懂,这其中的功与恩。然而此时,澜沧翻遍了心田,找不到一丝要对阳瑾说感谢的意念。并非不认这恩情,澜沧心中是有情绪涌动的,只是绝非感恩报恩此类。之前对于由阳瑾引发的莫名的不清楚不明白,又加一笔。

再看阳瑾,只觉这人已在自己领地里。抬手抚上颈间,有些怀疑是因为这玉落在自己魂窍的缘故。可又觉得这样占了人家宝物,又强行把人划进灵田,有些过于霸道。偏又无法抗拒。不得其解,且全归于神魂未稳吧。

经此一劫,纵然阳瑾玉在颈间,澜沧刀的性情却并未染得半分柔润,依旧是个且刚且直。心中感觉不对,动了动唇,终究是出不来一句言不由衷的感谢。然而,受此大恩,又确实不该没有只言片语。此时阳瑾玉明显在赶人,澜沧刀着实心中焦急。

眼见的阳瑾一副气大了的样子,一副不愿理人的样子,笃定不会是因为施助于己。不明所以,此时气氛又似乎不适合开口询问。魂灵浮浮荡荡,思绪纷纷乱乱,一柄大刀,一筹莫展,到底挑了句“大恩不言谢”先告辞。即便如此,出口这句,也依然是句真心话。

出了门,也出了阳瑾的护法结界。闭目一瞬,把灵识再探查一遍。灵力充沛,蓬勃饱满,是新生又似攀升。慢慢启眸,缓缓握紧手掌,心中只有“阳瑾”两个字。

灵识铺开,公寓如旧,只有……?

那是吃烧烤时在阳瑾识海里看到的小花。只是那一丝灵息,靡靡欲散。

阳瑾不是把她带走了么,怎么会这样?那个东西的力量又增强了么?

迈步近前,错门边,一株绵弱植株,顶着一朵未放花苞,已然有枯萎之象。

盯着这小花,阳瑾护她惶急的样子清晰浮在记忆顶端。往前一步,又停住——或许不该插手。再往前一步,还是停住——阳瑾已经在大刀的意识圈里了不是么,他还是要为着别的往外奔波。

站着未动,退与进在心里拉扯的起劲。到底还是阳瑾惶急神色压下澜沧心中莫名不悦占了上风,再加一直压在心头的对阳瑾神色的疑惑,终是反身回望。

深室里阳瑾,气恼未消,饱满艳色倒退去几分,换上了倦态,愈发玉白动人心魄。那疑惑里陡添了担心,想到这倦态是因为自己耗神耗力,猝不及防心底一阵揪疼。仿佛方才赶人的事不存在,擅自回到阳瑾身前,抚握人肩臂,人世妖道混迹千年的大刀,行动霸道,却想不好如何开口。

“那个小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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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八月二十四日 (秋) 2022-3-30 20:46:47 | 只看该作者
澜沧睁眼的那一刹那,眸中的火热和欲望,和神魂中一模一样,让阳瑾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说不清是慌乱还是紧张,总之是阳瑾这么多年从未遭遇过的复杂情绪,一贯的无法理解,无从琢磨。

看着澜沧随着玉佩的隐入而平静下来,阳瑾无声在心里出了一口气。这些复杂的情绪和异常太多,阳瑾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但是看着澜沧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刚刚压下的火气又隐隐爆发,于是,阳瑾的脸色更差了。

一句“大恩不言谢”,理是在理,偏偏阳瑾就从中品出些负心汉的味道。电视里的桥段不都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吗,怎么到澜沧这里就变了?阳瑾的便宜是白占的吗!?

为什么是以身相许,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身应该算是许了,连礼都下了,澜沧应该说“谢主隆恩”才对。阳瑾心里想。

一边胡乱的脑补着狗血的台词和剧情,阳瑾抬手摆了摆,算是应了澜沧这句,靠在床头目送其离开。看样子澜沧对于神魂世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半点记忆,他记不得也好,免得现在满心凌乱情绪不稳的二人相对着无言尴尬。这疗伤前后遭遇的尴尬事情已经够多,阳瑾不想再多添一件。

眼看着澜沧打开房门,阳瑾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才发觉原本还有大半电量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后知后觉的转头去看客厅的电子日历,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七天。

七天,创世纪。真是个吉利的数字。——阳瑾的第一反应。

七天,刀玉合。澜沧可真够能折腾。——阳瑾的第二反应。

心情还未平复,视线还未收回,就见澜沧去而复返。疑惑的看着他重新回到身前,抓握肩臂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莫名有种反差的萌态,方才起的火就消了大半。

又听人吞吞吐吐的说出什么小花,阳瑾十分不解,这个时候提起似锦做什么?澜沧又不是见不得人,至于折返回来么。灵识朝门外铺开,那朵枯萎的花苞就落入灵识。

阳瑾恍然。

看来这就是给澜沧修复神魂时,打破体内平衡的原因。当时以为是至阴之力察觉到了自己的召唤,现在看来并不是,而是本源本能的回归。

生死有命,毕竟世上已经再无阴阳泉,似锦的出现本就是阳瑾促成,抢救也是做无用功。对于似锦的消散,阳瑾倒也看的开,因而并无太多情绪,转回头对澜沧微微点头,仍是一副淡淡的慵懒模样。

“灵识不存,生机已灭,代我处理掉吧。”

现在阳瑾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弱肉强食的事情他看过太多,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疗伤已经用去七天时间,三天闭关之后,谁知道外面那个东西会恢复到什么程度……澜沧趁早恢复修为才是正经事。

阳瑾也需要时间闭关恢复法力,这次虽然损了本源,但从澜沧那里获得的元阳足够阳瑾很长时间不需要担心体内阴阳失调的问题,反而可以让修为再进一步。

抬手按在澜沧颈间的玉佩上,阳瑾再次出声催促。

“不想重蹈覆辙就赶快回去闭关,我们屡次破坏那东西的好事,怕是迟早要对上。打架这种事,我又不擅长,还是要指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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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阳瑾,被浓重的倦意包裹,从眼神到指尖,全无一丝往日精悍。可偏偏这层倦色下,包覆着的,又是一副饱满的生动。如同一场饱足午睡初醒,蕴足了精神与生机,还在糅合。

这状态有些奇怪,按说他该是倦怠虚弱。哪怕以他之力,不至虚弱,也不该有这一层几不可察的破关进益的底色。

疑惑归疑惑,对于阳瑾这样状态,澜沧是由心底里感到安心的。这安心与方才那心疼,同样突然陌生又自然熟常。澜沧决定先不理会这些,毕竟妖生漫长,如今阳瑾玉已在自己身上,澜沧有的是耐心等待这感觉的缘由自然而然的出现。只要阳瑾一直在身边,莫名的感觉越来越多,相信这根由自会浮现。

着意着眼前人,心思也都绕在这人身上,耳边灌进一句帮忙处理小花,澜沧并没有分出心思去理解这话。倒是被这人再次急着赶人的态度,又多加几分不悦。

思来想去,不过是喊他一句,之后自己魂都没了,还能把他怎样了不成!再往前想……难不成还是因为那个人类的问题?

固执的握住人手臂并没有松开,任人推着,还是注视着人放飞思索。反正他推不开。

思及此处,那心疼突然又冒头,直冲冲的顶到嗓子眼。抬起一只手,覆在人落在自己颈间的手背,没压住,一句话就这么擅自溜出来。

“魂珠碎了,什么人都没有了,我现在只感觉到玉。”

说完了,也动手了,觉得自己这言行举止比那些无法理清的思绪们更莫名其妙,活像个登徒子,合该阳瑾赶人。

闭关就显得十分必须。再待下去,或许会变一把疯刀。澜沧并没有过乱刀伤人的经历,也不打算有。更何况,对面是阳瑾。

手指都不受控制的,把掌下人手掌收拢。意识回复,又强做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松开一点。注视人的目光,却是丝毫未松。

“闭关三日。你等着我,我们一起去。”

转身过去,没有再回头。最后一眼画面,是倦色浓重阳瑾。

“你……一定不要自己去。”

一株更加萎败的花株挡住了路,顿住脚步,看住植株,眼前却是阳瑾那时的神情。既然阳瑾托付了,到底还是弯腰捡起来,给人关上门。

回到1509,关好门,落下结界,略一思索,指尖点在颈间玉上,沾一抹气息,按在结界上。

没有多余的花盆,去厨房找了个大号瓷盘,拿去阳台,从别的花盆里匀出些土,把这花栽了。略一探,确如阳瑾所说,没有了一丝灵息,只是如同阳台上这些花花草草一样,是最无忧的一种生命。不知天地会给它们多少滋养。

本是由着思路望一望天地,一月在天,惊觉月相已变,这才意识到竟已过去这么久。魂珠碎裂,本是要命的大劫,算一下,正是七日,思及阳瑾情态,疑惑又上心头。

然而到底还有要事,疑惑也要按下去。

拉上窗帘,回到内室。加一重结界。

闭关。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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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九月二日 (秋) 2022-4-3 20:57:31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幕 归去来

三天闭关后,阳瑾终于把体内的力量调整平衡,修为也因此而蹿升了一截。接下来的近一个月,除了不见澜沧,阳瑾的日子恢复平淡,仿佛之前的那些正事并不存在。不知不觉,春节也已经悄然来临。

公寓管理处。

几张桌子被摆成一排,代表着红色的喜庆纸张铺在桌面上,一侧备着笔墨和砚台。

浮生那个贪财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人类贺新年的活动,年关将近,开始组织大家写春联回去贴。对于这些年节,阳瑾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心底某些不可言说的念头还是驱使自己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澜沧。

那日救他发生的事情,本就该是个意外,可就是这个意外,让阳瑾寝食难安,甚至在夜深人静时,还会回味再三。然而每每想到自己可能成了某个人类的替身,这回味便掺杂了许多不甘,让阳瑾有意无意的躲着澜沧。

躲着,却又想见。不然旁人眼中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阳瑾,怎么会这么积极的出现在管理室。

连澜沧会不会来都不确定。

提笔蘸墨,阳瑾笔走龙蛇,在红纸上写出: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

阳瑾当年也是考过科举做过官的人,写出的毛笔字还算看得过去。置笔于砚台,才发觉自己写的太快,想见的人还未到。

要不……再写一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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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人世的诸多事,除了初化人形那几世,澜沧早已经不为所动。轮回一世世,人类都是如此生存,终生不过那几件。仅有的让澜沧有些兴趣的几件事里,年节的庆祝是其中之一。

以往都是依着身份参与组织活动,今年有些例外。收到公寓管理处的活动通知时,有些恍惚,记不清是公寓里头一回搞这些小小的庆祝活动,还是以往都未得澜沧关注。想一想最近捕捉阳瑾踪迹的难度,这小活动也被澜沧珍惜起来。

收拾好自己,下得楼去,管理室里已有不少“人”。逡巡在门口,未入内,先环顾了一圈,目的自是不用说。看到临窗一抹身影,才提步前往。一路上目不转睛,生怕一个闪神,浪费了这次机会。

破窗而入的明光,把高大身影投印在桌案,覆盖了一半写好的春联。垂目细看,笔法俊逸,蕴意端醇,不愧是玉妖。

时至今日,对阳瑾的性子也是有了几分了解,好生开了口,他一向是乐于助人。此刻见阳瑾已是搁了笔,未及思索人应不应,便率先开了口,防着这人再借故脱走。

“这联写的十分好。敢请墨宝,也为我写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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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九月二日 (秋) 2022-4-3 21:00:44 | 只看该作者
说来奇怪,大约是因为澜沧身上沾染了阳瑾的气息,犹豫的阳瑾仅从脚步声就分辨出澜沧的到来。身体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立刻就被刻意的掩下,只因澜沧已经走到了阳瑾身后。

于是,阳瑾开始考虑是否要率先开口,或者故作不知,看澜沧究竟打算站多久?

幸好澜沧并没有给阳瑾考虑太久的时间,先行开了口。没说当日的旖旎,只说对联,仿佛两人依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关系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阳瑾忽然有些生气。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可能只是邻居?但这气,呼吸之间又被阳瑾泄掉。没有太过亲密关系的关系,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到底自己在气什么?

转头对上澜沧双眸,那眼眸深邃,其中倒映的人,只是阳瑾,只有阳瑾。

这心情,又莫名的好起来。

“好啊。不过这内容我来写,容不得你挑。”

勾起嘴角,阳瑾不等人回应,率先转回头,重新取了一对红联纸,提笔便写:刀下江山自磅礴,梦中风月无春秋。

写完置在一侧晾干,到底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担心,见无人注意,低声问了一句。

“给你的玉佩还贴身带着吧?今日可有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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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之不得。”

嘴角掀起几不可查一点笑意,面上依旧做仔细观瞧的样子,心中暗暗叫好,他倒自己问起来。

心里那几分模糊,还要由他来确定。但阳瑾此人心窍多如筛子,澜沧纵然人世走千年,也得认了轻易迂回不过他去,何必白费功夫。

好整以暇放下手中春联,转脸去看人。故意迟了三分才开口,眼眸中已蕴满别样意思。切不管他认不认,领不领,先递过去一道“我都知道了”眼神。

“这比我挑来写的都好,日后定谢你。”

澜沧为刀,还是走刀性。单刀直入,管他模糊还是幻境,一经刀认,在劫难逃。

“玉佩自然是随身携带,正是要问恩人这后遗症呢,奈何总是捉不到你啊。”

脸侧几分,眸子倒侧的到位。定定盯着身侧这人,让唇边的笑意扩几分,又加进几分戏谑,特意把“恩人”二字咬的实。

再一把握住人手腕,略用了力,叫人明白意思。另拿了两副春联,也不去遮住这似是禁锢似是挽手的架势。澜沧又怕什么。

“走吧,去贴春联,还得请你看着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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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九月二日 (秋) 2022-4-3 21:04:28 | 只看该作者
澜沧此人,说话做事同他本体一样,直来直去,绕不得弯子。正是因为如此,当看到澜沧那直白笃定的眼神,心底不免有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感慨。一时间,阳瑾有些分不清心底到底是窃喜还是慌乱,总之一颗心不安分的乱跳,要不是多年的伪装撑着,怕是要被澜沧发觉出什么。

“那你比我预想的恢复起来要快。”

学着澜沧,并不急着解释后遗症的事情,倒也没否认这个“恩人”的身份,只当没听出那两个着重的字中所包含的深意。救澜沧这种事是遮掩不下也否认不了的,没得否认,但也只能承认到这儿。到底是在公共场合,澜沧受伤一事,不宜多言。

见他无碍,心底的担忧总算放下大半。正想着要与人寻个安静处说话,蓦然被捉住手腕,身侧的人一副禁锢锁定的姿态,偏还要用力几下,显然是在暗示什么。

又应了那个“捉”字。

阳瑾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都深藏于心底,仿佛并没有接收到任何暗示。刀有刀性,阳瑾全然不必暗自揣度,澜沧有心自会提起,且听他意思就是。

靠在1509对面的墙上,看着澜沧贴对联,漫不经心的说起后遗症的事。

“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有什么后遗症我也不知道。——歪了,右边高一点。”

贴身站在澜沧身后,覆其手背一同调整好对联,又退身靠回墙上,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若无其事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过你这是千年累积的问题,玉佩依旧不可离身,对温养神魂有好处。”

阳瑾的本命玉佩,能不好么。但这话说完,又有种借着由头送定情信物的感觉,让阳瑾不免又怔愣了一瞬,随即补上一句。

“我也算没白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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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人手腕并没有放开,与人一起走出管理室,走过大厅,走进电梯。一路上有人的目光,也有妖的觑探,而澜沧只顾握着人不疾不徐的走,全然不加遮避。

可直至到了15层,出了电梯,开了门,拿了胶纸,开始贴春联,澜沧都没有去看一眼阳瑾的面孔,也没有回复人一句话。是刻意避着与人对视,是努力压制着心中依然汹涌的情绪。

而这压制与回避,在人贴在后背,覆上手背,校正了位置贴好春联上沿的一刻,终于破功。

没有立刻转身,手也保持着扬高的姿态没有放下,先是微微低头,缓慢悠长的调整了一下气息。一切就绪,澜沧慢慢放下手臂,慢慢回转身。下一刻,却毫无征兆的,对此刻对自己毫无防备的阳瑾下了手。

当然,也只是名副其实的只是下了手。一把握在人上臂,紧紧扣牢,把人扯进门内,欺身把人压在玄关墙壁上。

此刻的澜沧又是另一幅样子。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一双眸深深的望进眼前人眼眸,除非这人闭眼,否则就没有躲开的余地。而澜沧知道,阳瑾不会闭眼,那不是他的性子。就是要这个。

“你的方法很好,特别适合我的体质,我当然恢复的快。”

眼眸一瞬也不转离,让人看着自己慢慢的笑起来。

“只是,这后遗症有点大啊,意识里竟然留了一段我和你云雨缠绵的记忆……”

握着人手臂手指,故意的压着人骨肉揉捏,力道很轻,却又让人能清晰感知,充满了调戏的意味。

“而且,清晰异常,无法抹去。恩人,是你故意留得么?还是你不小心把自己的念想漏进去了,嗯?……”

还是刻意把恩人二字咬的重重,那笑里又多了几分暧昧,眼神却依旧蕴着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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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九月二日 (秋) 2022-4-3 21:05:24 | 只看该作者
澜沧今天有些奇怪。一向温文有礼的他似乎在压制着什么情绪,连看一眼阳瑾都不曾。阳瑾心底盘算着,莫不是自己将那个人类抹除,让澜沧心生不满,却不好对救命恩人发作,才刻意再三压制?

阳瑾有些不高兴,却也知晓在没有经过澜沧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决定是自己理亏,也只能将这份不明来由的不悦压下,打算退回原位,继续帮人看看高低。
        
澜沧不想让阳瑾知道这情绪的变化,阳瑾也愿意配合着故作不知。然而还没等阳瑾退去,就完全没有防备的被澜沧拉进房门。房门阻隔了门外若有若无的窥探,也断绝了阳瑾逃离的念头。背后就是玄关的墙壁,身前就是紧紧贴来的人,阳瑾还有心思腹诽一句,法力高的果然就是了不起。法力是比不过,气势不能再退让。阳瑾对上人眼眸,丝毫不让,也想从中看出澜沧究竟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入耳的是正常的应答,但看着澜沧缓缓笑开,清晰的说出那段困扰阳瑾的记忆,阳瑾的眼神有一瞬的慌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可接下来又被在手臂调戏的动作和刻意加重的话惹恼。阳瑾这妖平时逢场作戏惯了,对于这些肢体接触并没有太大的抵触,但偏偏此时在手腕带着暗示意味的是澜沧,刻意将话语说的阴阳怪气的也是澜沧。那个与阳瑾强行神魂交合都没舍得拒绝的澜沧。

阳瑾试着想要甩掉撩拨的手掌,奈何澜沧虽然握着的力道不重,但因活动空间有限,到底是没能甩脱。左右该来的总会来,阳瑾倒也不怕把人再惹恼,同样的勾起嘴角,同样的带着暧昧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我可没那个本事更改神魂记忆,莫不是刀美人儿心里想着与哪个人类云雨,又找不到正主,才会有这种记忆?”

心底再次涌起那股被当做替身的不甘,尤其在面对澜沧时,这种情绪已经压过了所有,让阳瑾的语调都咄咄逼人起来。

“难不成做了一场春梦,还要找我负责不成?那苍老师岂不是要累死,要对大半个中国的男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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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师是谁我不管,他要为谁负责也不关我事。但是你就是要负责,只有你动过我的神魂。”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是满满的被拯救的感激,和浓浓的亲密到拥有的饱满;明明是想要拿出一切来感谢他,明明是想要倾尽一切来爱护他,怎么到出口了,反倒是一句一句刺出的刀。

到了此刻,势成骑虎,反而是澜沧自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却也不想就此放过他。

四目相对,互相凝视,互相怒目。

澜沧几乎宣泄了千年来所有的情绪。而阳瑾,那个冷静轻逸,何时何事都游刃有余的阳瑾,此时此刻,也是澜沧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到过的满腔都是情绪的阳瑾。

把气氛弄到这样,这些无法宣泄的怒气里,又加入了懊悔。明明是过新年,明明几次三番想要找他,明明是想要有机会与他更亲密,如今机会来了,反倒被自己弄成这样。千百年来,澜沧从来都没有如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是这样愚笨。

懊恼多了,反而泄气。气一旦泄了,势也散了。

缓缓松开握着人的手,手腕即将离开人皮肤时,“放开”、“失去”的念头陡然浮起,又下意识的骤然把人握紧。

哪那么容易放过他,那可不是刀性。刀一出鞘,必要有功。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说了;他不想承认,那就随他。至于到底是与不是,最直接的,再感受一遍就知道了。

念起刀落。

只是一念间,便把吻覆下。这人还在怒气中,因为喘息嘴唇还未来及闭合,正好。连舌尖也探入进入,寻找记忆中的感觉。

如此熟悉,谁还容他否认。

一吻确定。

缓缓离开人唇,再次浮起笑容,只是没有了嘲讽和调戏,只有直白的笃定。

“你不记得了?不记得就罢了,我记得。现在……更清晰了也更明确了。”

握着的手腕还不急着放开,必要让他听进每一个字。这才是刀性。

“你逃你躲随你高兴,反正你也躲不掉。”

再放开人手时,就逸气多了,还不忘给人揉揉被握的太狠的手腕。转身拿了春联,重新走到门口,回头朝人笑。笑的是笃定后的得意。

“来啊,无论怎样,先把春联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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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九月二日 (秋) 2022-4-3 21:06:19 | 只看该作者
澜沧这话十分不讲理,偏偏让阳瑾无从反驳。阳瑾岂止是“动过”,甚至还睡过……不过,澜沧这个语气,是在兴师问罪?

他在怪自己抹去了将军,还是在怪自己和他发生了那样的事!?

于是,原本的不甘和被责怪的委屈一并化作怒意,径直化作利刃,与澜沧怒目相视,毫不退让。

到底是占着“恩人”的身份,澜沧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握着手腕的力道微微放松,是要离去的架势。阳瑾一直紧绷的状态也随之一松,可是还没彻底放松下来,眼前澜沧的面容突然放大,唇上就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同神魂接吻时候的感觉有些不同,这一次澜沧的唇依旧柔软,却带着独属于兵器的微凉,让阳瑾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带着些许眷恋,些许心疼,些许……想再把人紧紧拥住的冲动。

阳瑾明明还生气呢!

那舌尖似乎因为没有察觉到阳瑾的抗拒而变本加厉的侵入口中,而此时反应过来的阳瑾,也确实没有抵抗,反而十分配合的与澜沧缠绵起来。反正……有一便有再,阳瑾对肉体上的关系十分看得开,只要是澜沧就行。

阳瑾也辨不清自己到底在期望什么,一边抗拒着成为那个替代品,一边又期望着自己变成澜沧心底那个“特别”的存在。这种矛盾才是让阳瑾态度飘忽不定,不肯承认的原因。

可是,面对如此笃定的澜沧,过往的那些经历又在警示着阳瑾,不可轻信,不可靠近。

法力高还是了不起,阳瑾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掉,偏偏心底还时刻念着这是个“大病初愈”的妖,让阳瑾心软到连拒绝都舍不得。

“你……”

阳瑾看着澜沧的笑,很想问他是不是以前对那个人类也是这样不讲理,偏偏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于是所有的不甘心软委屈还有过往的那些教训,最终都化作了一句。

“是,是我又怎样。你那时神智混乱,发生那种事我也始料未及。你想求证的无非就是这个答案,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的感激。”

手腕被握的有些酸痛,阳瑾用另一只手握住揉了揉,跟着人出门,压下心底的失落和不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若无其事。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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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要逼他承认的,如今他一口承认了,反倒像一湖水骤然退去。水落石出,看的清楚自己是如何逼他,便又觉得如此对待恩人,很是不该。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就失了分寸,大约还是心魂尚未恢复完好吧。

转身前笑的轻松,自责已经在心中疯狂生长。背身前行的澜沧,面上笑容早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贯的沉肃,加上几分懊恼。几步路之间,各种情绪缠绕蔓延。都道“快刀斩乱麻”,可是任这思绪乱成麻团,竟是一丝也不舍得斩断。

说的大方,人家认不认都无所谓,又哪里真的能无所谓。如果说记忆里,明确的是阳瑾,可到底怎么就亲密起来了,其实还是模糊的。缭绕在心里的,明明不是要“以身相许去还恩情”的意念,这与他说的明显不是一个意思。没有得出事情的原貌,还是有几分不满足。

如此贪心,妖修难继。可,如此执念未破,又如何修炼?

自然是不能让阳瑾的辛苦白费,那就只有逼问他,让自己早点搞明白当日之事,灭了这心魔。

忽然又不懊悔了。不但不懊悔,还因为觉得理直了而气壮起来。

然而依旧是不知道如何转圜话题,不知道怎样缓和气氛,干脆直接跳到了另外的事情上,仿佛把人惹恼的不是自己。

感谢人类新年,感谢阳瑾写的春联。

“过来啊,看看高低,帮忙帮到底啊——”

本以为给人留够了时间,看着阳瑾恢复惯常的云淡风轻,眼底却掩不住来不及退去的一丝近乎悲伤的失落时,到底还是没有压住浓浓的心疼。如果那块玉先算作心的话。

在人走出来擦肩而过时,顿住手上的动作,刻意挡住路。注视人的双眸中,让人清晰的看到满满的认真。

“那玉可时刻在我心窝里灵根里发光发热,你要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觉得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这句不是问句,也没有必要等人回答。今天本已经仗着道行高逼人太甚,此刻被心疼拦着,说完便转过身。给人留一个空间,可以不用顾及会被自己看到何种表情,安心的释放情绪。

故意的放慢动作,把春联的胶纸按压牢固。估算着以阳瑾的本事已经把情绪收拾好的时间,慢慢回转身。眼中的刀气、攻击的戾气、释放殆尽的怒气,全都换成毫不掩饰的心疼柔和和歉意,注视着眼前人,轻轻开口。

“至于以身相许……”

“阳瑾大先生,原来在这里!求副春联啊!——”

营造氛围澜沧本不拿手,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话只说出口半句。神魂还不稳的澜沧,怒意一起,控制不力,霎时眸中刀气再聚,满蕴着杀气。

仗着过年,小妖们这是都放开了胆子了。这怒气杀气当然不是对阳瑾的,只好硬生生半转身,错开与阳瑾的对视。

“求什么春联,要不要大刀帮你涂红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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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一年九月五日 (秋) 2022-4-5 11:15:36 | 只看该作者
最终,阳瑾还是借着澜沧以武力震慑小妖的空当,逃离了澜沧的控制,再次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只是,心绪再不同于往日那般平静,从澜沧再次醒来开始,种种异样行为时刻盘旋在阳瑾的脑海中,让他连入定都困难。

从闭关前满是关切和安慰的行为言语,到前几日的强吻和温柔目光,阳瑾总觉得有东西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这种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慌乱,忙不迭的想要逃避。

说来可笑,就连生死面前都能谈笑风生的阳瑾,竟然害怕对上澜沧那双认真温柔的眸,仿佛下一刻就能听到自己最不愿听到不敢面对的事情。

也不知道澜沧上次没说完的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

阳瑾晃了晃头,甩去这些纷乱的念头,默默的下定决心。总之,在澜沧彻底恢复所有记忆,搞清他自己的想法之前,阳瑾都打算这么躲下去。

要说躲也不尽然,因为那七天的疗伤加上三天闭关期间的大肆杀戮,那东西近日安分的很,想来是潜伏起来在专心疗伤。这是个动手的好时机,阳瑾把所有的眼线都派出去,但凡有任何进展,都会通过信息知会澜沧——阳瑾一直记得,澜沧闭关前的嘱咐,一定不要自己去。

人是躲着他,消息却时刻互通。这种矛盾的行为如同那些阳瑾辨不明和不肯承认的情绪一样,被阳瑾堂而皇之的选择性忽略,不愿深想,不敢深想。

而且,阳瑾渐渐发现,自己开始有意识的抗拒与别人的接触,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不管是人类还是异类,有些以前对自己来说习以为常的暧昧行为,现在反而发自内心的抗拒,仿佛自己背叛了谁一样。

可是背叛谁呢,澜沧?实际上,阳瑾到现在都说不清和澜沧的关系到底算什么,也不敢去问,生怕得到让自己两难的答案。但是,面对澜沧的欣喜,听他唤自己时的悸动,救澜沧时的坚决,后来被强迫的纵容,那么多的细节,阳瑾怎么可能忽略?只是不敢放任自己靠得太近而已。

阳瑾还能真的让澜沧负责不成?前些日子才说过让人当做没发生,这会儿再说让人负责,纵然阳瑾几百年的脸皮,也经不住这么打。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阳瑾自觉并没有做好接受一个道侣的准备,因着自身的特性,过往经受的对待和背叛已经足够,阳瑾并不想去猜测澜沧会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想。

就保持这样的距离,挺好的。

不知不觉,就这么到了除夕夜。在南城夜总会的天台上,阳瑾靠着护栏,一边看着人类世界的万家灯火,一边放任思绪飘散。

突然,一条灵力讯息打断了阳瑾的思绪。那是阳瑾培养的眼线小妖传来的消息,内容是一个定位。

“找到你了。”

阳瑾勾唇,拿起手机给澜沧发信息。

“那东西找到了,在闭关。今天是除邪祟的好日子,定位发给你,半小时后,我在那里等你。”

阳瑾没有说的话是:刚好可以一起过个新年。新年没什么好期待的,阳瑾期待的只是澜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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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妖的“插足”,到底是又让阳瑾溜了。大过年的,又不能真的开杀戒涂红纸。谁叫澜沧本是个不大过年的也不会乱开杀戒的妖呢。这气只好憋回去,在自己心肝脾肺里继续怄。

因为颈间灵玉的连接,其实澜沧对于阳瑾的行踪多少是有感知的。然而,他故意躲的这么明显,澜沧又不想逼他,只好给他空间给他时间慢慢来。

可什么都有个限度。总不能让他躲着过年去。

这次的对话是个重大进展,他算是承认了动过自己的记忆。但是他那怒气与别扭,较之被他推出门那天,倒是没有一丝进展。

现在记忆还是连不起来,有些大片的东西依然不见踪影。直觉是导致阳瑾这种态度的最关键的部分,这让自己又不敢进一步紧逼。澜沧并不想逼走阳瑾。

剪刀在手中游走,一张红纸,正在被剪出曲曲弯弯的线条,暂时看不出个样子。夜幕渐渐沉重,澜沧的心情却渐渐浮躁。

颈间玉的连接在南城,那地方是个什么境况,澜沧自然是知道的。阳瑾以前那些过往,又在脑海乱飘,加个刀镶玉的专属风,吹的愈发惊涛骇浪。手一紧,一根线条剪过了头,废了。

站起身,端起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澜沧走到窗前,想透透气,想让夜寒把这风浪冻住。

阳台花架上,已经彻底成了一株人世间小花的那株绿植,经临冬日,到底没有留下来。垂在花盆边上,已经枯成了焦黄,相合着人间的冬。

抬手开窗,不自觉的望去南城。生气,谁设计的公寓,阳台为什么要朝南!

窗一开,人间的冬风,毫不客气的卷去了枯株,卷着冬日落叶乱乱的往南飞。正心烦的澜沧起手就是个“灰飞烟灭”,眼前清净了,枯株落叶都入了轮回。

想着往日那些流言蜚语里的阳瑾,心里可一点没清净。浮躁愈盛,甚至烦起来,连冷茶寒风也奈何不了。

留在厅里几上的手机震动一下,澜沧几乎是立刻就转身回去。因为最近阳瑾只用信息联系,人是捉不住,这信息的震动声倒是混了个透熟。仿佛只要手机一震,就是阳瑾。

看到屏显名字时,澜沧已经忘了什么烦躁浮躁,心中如一湖静水展开,且远且静。又如当日灵识散开,又被阳瑾收拢,轻逸舒柔,是命魂本色。

“好。”

回复了一个字,给人一个明确的意向。快速收拾一下自己,同时调息,稳定心神。明显的修为突进,应该是因为这一次“死而复生”,也或许是颈间阳瑾玉上的灵力加成。无论如何,现已化入自己灵力,只是控制自如还需一点时间。近来不同千年刀性的情绪频繁起伏,也许也是因为这样。

定位很快传过来。

难得阳瑾出现,又要见面,澜沧自然是毫不迟疑。至于那个东西,不重要。

夜幕完全盖下来,星月不在妖界,一股刀气循着定位而去。

落地远远望见阳瑾,白衣长身,挺立在黑峻峻密林上方。玉质饱润,无光无辉自荧莹,如仙落昆仑。莹白玉光,自他掌结花印漫出,渐远渐浓。吞没林木,遮蔽天地,渐而连光起处阳瑾也吞噬。

“阳瑾!”

不能让他走!

一时仿佛心遭重击,沉沉震荡后,是灵识尽散的空洞。只有这一缕神思清明,只有一个画面清晰——炽白虚空里,长刀复现,挣脱一团凌乱纷飞的碎片,直直上冲,以柄为刃,贯入玉心,形随心动,直至完全扣合……

阳瑾那日的疲态,阳瑾后来的怒意;阳瑾那日的润和神态,澜沧后来的修为突进;还有,阳瑾近日的疏远躲避……一瞬间仿佛找到那根线,把所有的疑惑串起来,无比清晰,一切洞明。

把这一声呼唤堵在喉间。

“阳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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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的信息回的很快,内容也十分简洁,阳瑾在寒风中盯着屏幕上澜沧的名字,直到息屏。

不可否认,自己是期待与澜沧相见的,不然也不会挑这个时间。尽管见面的理由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事,对阳瑾来说,何尝不是说服自己不再逃避的借口。

冰冷的北风拂过脸颊,把手机的温度带走些许,握在手中冷的像块冰,杯中的酒也凉透,喝到嘴里索然无味。放下手中的酒杯,阳瑾忽然有些想念澜沧家里的那杯橙子酒,夕阳下,连记忆里的身影都带着让人贪恋的暖意,哪像今晚,明明是阖家欢庆的节气,偏偏阴云密布,不见星月。如今两人这关系状态,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喝到。

上次去澜沧家贴对联,也不知道招待一下,就知道仗着修为高欺负人……阳瑾看着东方,满腹的槽却只能自己消化。

谁叫澜沧伤的是神魂,想不起来了呢……阳瑾自我开解。

理解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而更多的,是对未来不知何去何从的慌乱与迷茫。

罢了,安心和他过个年再说吧。剩下的,且走且看。

重新按亮手机,把定位发给澜沧后,阳瑾顺带看了眼时间,离子时只剩不到半个时辰。剩余时间已经不多,想要让烟花爆竹声掩下打斗的声响,必须做些遮掩才行。阳瑾收起思绪,化作流光直奔目标,先行前往布阵。

一般来说,修行之人闭关之前都会设结界或耳目,以防被人偷袭。那东西估摸着仇家遍地,定然也不例外。原本树妖是警戒的好手,只可惜死在了澜沧手里。剩下的探子不足为惧,也轮不到阳瑾来触碰那层结界。

阳瑾收起自身气息,到达那东西闭关的密林后,开始布阵。这次的阵法和上次相差不大,除去防御遮掩气息之外,又加上一层隔音的效果。幸而闭关后修为有所进益,不然若是动起手来动静太大,阳瑾还真没把握能完全抵住。

阵法将成,结界以阳瑾为中心蔓延开来,澜沧也终于抵达。对于澜沧的到来,阳瑾自是有感知的。一是正在布置结界无法分神,二是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招呼,索性暂先不予理会,专心结印。

法力运转久了,阳瑾才发现,自己得到的最大好处并不是修为的进步,也不是自身阴阳的平衡,而是原本沾染了业果的法力竟然被澜沧的刀气净化了些许,使得结界的质量提升了几分。

意外之喜,只是这过程不可复制,机缘不可贪,何况这代价阳瑾未必承受得起。不可,不可。

布置完结界,阳瑾落定在澜沧面前,刚要开口便看到这人看着自己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极了疗伤结束后的复杂神情,仿佛下一刻又会蹦出一句“大恩不言谢”来。阳瑾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像前几天仗着修为高深逼迫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些理直气壮怎么这会儿一点都不见了?

再说,阳瑾叫他过来是让他发呆的吗?!能不能有点做打手的自觉!

“发什么呆,结界我布置好了,人类放烟花的时间不会太长。快进去,那东西就在里头,务必一击致命,速战速决。”

这会儿阳瑾使唤人倒是不客气到理所当然。话音才落,发觉语气太过生硬,心底还念着“好歹是个大病初愈的妖”,无端就软了心肠,缓了语气加上一句。

“完事儿正好还能一起过个年。”

反正,他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人类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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