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

文兴九年十月

【白珣搭了搜货船从徐州北上汴京，船老大是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面色黝黑的汉子，一瞧就是经年在河面上讨生活的】

【徐州到汴京不过七八个时辰的路程，约摸次日清晨靠岸。彼时白珣并船老大站在岸边瞧着船工往船上运货，他指着那些货物说具是送往京里的，一趟下来赚个几两银子的辛苦钱。】

【他这一番话看着憨厚实则很是精明，白珣只是点头也不怎么搭腔。站在汉子身边倒像是有几分像少东家】

【时间一长汉子也品出几分意思不在跟白珣搭讪，只招呼船工尽快装船】

【顺风顺水路上无话，及至次日清晨甲板上忽的传来一阵阵船工的吆喝声白珣这才出了船舱，被迎面而来的水汽激的打了个寒颤】

【白珣跟船老大道了一声“再回”便先行离开了。此时时间尚早，白珣转过两条街寻了个馄饨摊子坐下】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突然就有点想家，想表哥表嫂他们了，在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离开的久了，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离不开家。】

【跟阿竹商量好了后天启程回家，想着回家之前买些东西给他们带回去，虽然知道表哥什么都见过，可还是想给他们带点儿东西。】

【一大早出门在街上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混沌的香味儿远远传来，才恍然想起早上走的着急，饭都没吃，这会儿确实有点饿了】

老板，来碗混沌。

【看了眼四周，走到了一个单人的桌前，轻笑着凑近那人跟前。】

小哥哥，桌子分我一半儿好不好？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街市上也逐渐喧嚣起来。一个年约7-8的小姑娘右手挎着个竹篮卖酥饼，她左手还牵着个年纪更小的。姊妹两个都是一样的蓝棉布袄褂，梳着一对包包头，白珣一见心生恻隐】

给我两个酥饼

【酥饼应是新烙的，还带着些许的余温。酥饼是五文钱两个，白珣给了姊妹六个铜钱，在姐姐疑惑的眼神中说：】

多的一文给你们买糖吃……拿着吧……

【姐姐犹豫了一会才接了，兴奋中还带了些羞涩，先道了谢才小心的收好铜板领着妹妹走远了。半刻白珣才收回视线——】

【这种温情他许久不曾体会过了】

姑娘请便！

【才一会功夫馄饨摊子的四五张桌就坐满了，老板娘手脚麻利的包着馄饨，眼神不时的瞟向大锅，见里面的熟了赶紧抹了下手，大爪的笊篱一下全捞进海碗，再撒上些虾皮、青葱、酸萝卜，最后还不忘滴上两滴香油】

谢谢！

【嫣然道谢，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又落到了眼前的人身上，皮肤有点白，脸上的颜色也不健康，就突然有点儿手痒。】

小哥哥，你叫什么？打哪儿来的？

【出门在外不比白云城中，多数都是熟人，也不会真的与我为难，再说还有表哥善后，而现在，总要问清楚情况才行。】

那个……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我是大夫，要不帮你看看，就当是报答你这半张桌子的恩情？

【北方的馄饨与南方大不相同，一个个白皮鼓肚像个小元宝似的。白珣用筷子搅了搅汤碗小元宝顺势转了起来】

鄙姓白，单名珣字，自端州而来……

姑娘瞧着也不像是本地人

【对面女子的性子很是活泼，白珣也不是那种老夫子的性子，故而很自然的和女子交谈起来】

旧疾而已……

【白珣是长久以来郁结于心再加上内伤调养不够彻底只是被他强行用内力镇住了。后者尚且好说，只是秦贺一日不死白珣怨气一日难消】

若是没有这声“谢”让姑娘看看倒也无妨……只是有了这声“谢”到是不能了

能同桌而食原是一种缘分，况且这桌椅家什具是店家的，这句“谢”是不能当

【说着他便捞了一个馄饨入口，汤鲜肉嫩味道实在不错】

白珣啊……

【重复了一遍点头，这人还挺好的，不像是那些摆臭架子不理人的人。】

嗯，我叫秋汐，来自白云城。

【说话的时候，老板娘端来了混沌，看了眼桌上的酥饼跟老板娘说也要，可惜老板娘说不是她卖的，无奈也只能做罢。】

别这样嘛，要不你分个酥饼给我吃也可以。

【他的模样挺特别的，就真的还挺想研究一下的，若是可以带回白云城，就更好了。】

白哥哥，你要是没事的话，不如跟我回白云城吧？

表哥的医术很好的，弟弟医术也挺好的，要不你跟我去客栈，让弟弟给你看看也行。

【重点不是给谁看，而是有人能给我善后，如果他要是不同意，考虑着直接药翻了带回去的可能，当然最好还是他主动跟我走，不然扛着也挺累的。】

数骑秋烟，一篙寒汐，千古空来去……好名字！

【白珣把装酥饼的盘子往女子的面前推了推，道了一个“请”字。入口的东西忌讳颇多，故而白珣没有谦让，倒是没想到女子自己开了口。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医术了得应该也不惧这些】

我来此确实有些要紧的事儿……改日若是得了空闲再去贵府拜访令兄另弟

【秦贺不知所踪白珣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初次见面这女子的态度未免太过熟稔，不是太单纯就是太过于狡诈】

【白珣倾向于后者】

快些吃吧……若是凉了怕就要生腻了

改天啊……

可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啊！

【心里有些遗憾，吃着酥饼，香甜可口，倒是跟白云城的有些不一样，不过也挺好吃的。】

嗯

还是跟我回去一趟吧，再急也不差这半天。

【狡黠一笑，看着人缓缓倒下，放下手中东西起身，留了饭钱扛着人朝客栈走去。】



结

文兴十一年，二月初八

推窗时见院里落了雪，不厚，薄薄的一层覆在院里，将新开的山茶裹了一层白。我忽而心神一动，这景色，梦里亦如是！我尤记得梦里一身新绿，碧裙轻氅，想着正衬春色。

再低头看自己，确实一身新绿，梦里我会趁着阿爷出门从后门偷偷溜出府，我依照记忆去了，果真有见后院墙头探出两枝悬铃，悄悄的冒了嫩芽。

尤记得是收了李寒山的信去的汴河，然后从林家铺子买二两糖莲子，我远远瞧见李寒山倚在桥上，然后踮着脚从陈婆婆家矮檐上捧一把雪，将手背在身后，凑近了与他招呼，一面唤他一面笑眯眯将手中的冰凉往他袖中递…

我站在汴河桥头，有片刻的茫然，我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冬雪在手中的冰凉之意，但这儿，没有李寒山，今儿也没有雪，陈婆婆家的矮檐也就没有积雪…

我依旧记得梦里自己面对寒风冬雪，还能摸一把来戏弄梦中人，而如今我只是站在这桥头，就已经抵不住寒风，瑟瑟发抖。

我搓了搓手，拢住双掌往手心呵气儿，一面匆匆下汴桥，只是积雪路滑，一个不小心脚下一失足，惊呼了声向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