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

文兴十年四月初八

【今儿是沐佛节相国寺里摩肩接踵，我陪着母亲来大相国寺进香。随着年岁增长母亲礼佛的心倒是愈加虔诚起来】

人多，母亲您慢着些

【拜了佛添了香油不算母亲还给我点了一盏长明灯。这一番折腾下来母亲瞧着就精神不足，我便问小沙弥要了一间禅房让她歇脚，眼看晌午赶不回去了又定下一席素斋】

【等母亲睡下了，我嘱咐芸娘仔细照看，自己便庙前头逛逛。临近的住家趁着这时节出来买些自家的小玩意】

【我看中了一个荷包，湖蓝色的底子绣着兰花草最妙的是草上还趴着一只草虫，绣工比不过自家的精致，但胜在有趣。又赶在这个节骨上就有了想买下的冲动】

这个荷包怎么卖？

【我这边刚伸手，不妨从旁边伸出一只素手先一步把那荷包拿了去】

【带着阿竹出来，他却又在屋子里看起了书，等了半晌无趣便独自出了客栈，向来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如今好不容易来趟京城，才不要闷在客栈里荒度光阴。】

【京城的热闹似是与白云城无两，只是街道上的装饰，摊贩上售卖的东西不同，似是比白云城里大部分的都更精致一些，除了那些特殊的地方，有独特的风格。】

【好奇的走在街上逛着，买了桂花糖糕等着一会儿回家和阿竹分享，眸光打量四周，寻找着各种好玩又有意思的东西。】

老板这个我要了……

【眸光落在一个精致的荷包上，活灵活现的突然阿竹肯定喜欢，抬手拿起递给老板示意他包起来，寻着目光看向身旁的年轻公子，后知后觉的看了眼手中的荷包。】

你也要买？

【绝口不提是自己先看上的，就算说了大约也是说不清的，翻到显得自己小气】

这个荷包绣的有趣，在下却有几分意动，不过既然姑娘喜欢，尽可拿去

【那个荷包我确实有点喜欢，家里很少有这种活泼的图样，但也没到非要不可的程度，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孩子，退一步并无不可】

【为了怕她多心我转头对摊主说道：】

可还有其他的样式？寻几个出来我看看

【闻言颇有几分意外，本以为他会说这是他先看上的，或者跟我理论一二，就这么直接让给了我，反而让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只是这图案我也确实喜欢，就不知道阿竹会是什么反应。】

那就……

多谢了！

【虽然送给弟弟的东西，也不是非得要这个不可，可他愿意相让，我还是高兴的。】

【老板陪着笑又拿出了好多新的荷包，各种各样的昆虫动物，一时间眸光又被吸引，想着要不要给表哥他们也带一个。】

这个好，这个好，你要不要买这个？

【举着新发现的荷包递到他面前，跟方才的有些相似，只是颜色更深一些，看着比那个沉稳严肃了些。】

【摊主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偏梳着一条麻花辫，听我这样说又挑了七八个荷包出来，绣的花样子也不尽相同】

【约莫适才听我说那草虫有趣，荷包也尽捡些草虫一类的小动物。我又瞧上一只藕粉底色的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双蝴蝶，想着送云姐儿玩也不错】

【我这手刚摸上那荷包一只靛青色的就怼到眼前，一晃神也没看清上面绣的什么。略略后仰，定睛看去才瞧见是一只蜻蜓】

瞧着不错，那就这只吧！

另外那粉色的我也要了

【我接过女子手里的靛青荷包，然后再一指那藕粉色的】

【叫他收了默默松了口气，心里也就没那么内疚了，不然总有种抢了别人东西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眸光扫过，又拿了一个鹅黄色的，绣着一支迎春花，并不是特别扎眼，就是喜欢这个颜色。】

你是京城人吗？

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呀？

【反正不急着走，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玩儿，干脆开口问他，若是运气好遇到个本地的，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还能带着阿竹一起去玩。】

多少钱？连同这位姑娘手里的一起算吧

【四个荷包总共六十文，听到这个价儿我掏钱的动作顿了一下，狐疑的瞧了眼摊主】

【六十个铜钱说不上多贵，但这几个荷包荷包实在不值这个价儿。我父亲虽说任职工部，但是银钱上的事儿从来是门清，耳融目染之下我对京城的物价知之甚详】

【她该不会是觉着旁边有个女子我不好意思跟她讲价吧？！我似笑非笑的嘘了她一眼，她可能是理亏嘴里说着算五十铜板】

我是京城人士

大相国寺原是信陵君的府邸改建，便是不礼佛也可参观下建筑，而且庙里的素斋也很不错。挨着朱雀门有个古柳那里是个听书的好地方，樊楼不止酒菜好歌舞也是一流……最不济运河上泛舟也是不错的

【有人抢着付了钱，倒也不跟他争，只是觉得这人有趣，阿竹定会喜欢，倒不如回头让他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好。】

那就多谢了，家里有个弟弟，与你性子倒是相似，不如请你吃饭？

叫上弟弟，你们认识一下，顺便逛逛你说的那些地方。

【没给人反对的机会，直接定了下来，带着人回来客栈找阿竹，顺便把路上买来的桂花糕和荷包都给了他，留下他们径自去找了小二备膳。】


结

文兴十一年 正月十五

自梦中醒来，已有时日，但我依旧分不清是醒是梦，明明梦中那般真实，酸甜苦辣，爱恨嗔痴，甚至梦中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于是我会无故的发呆，困惑，明明脚踏实地，却如在云端的不真实。阿娘担心我，请了好些大夫来瞧，只道除了身子骨弱些也无其他大碍，医不能救，只能来求神问佛。

初一十五，香客自然多，人挤人，都虔诚的争头一柱香，前头热闹，索性家中与方丈有些交情，进了后院图个清静，我手捧一方暖手炉，缓缓跟对面的大师说了情况，然后再问

“大师，是否…如今我才是在梦中？”

客串老僧无因

小施主，何为梦，何为此刻？
佛经有云：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

【双眸白翳无光，故而听声识人。来者脚步犹疑不定，言来数语之间，多是举棋不定，难以自信。禅房氤氲一片檀香，偏又木樨清冽淡淡浮动，默默之中与檀木交融一处，无声无息。瞿氏独此一女，老友瞿清远（小瞿爹名字，不妥删）来信亦是言明无可解，只得求助】

便是我等凡身于红尘内外，你若以为自身沉醉梦中，便是梦境，反之亦可。
不知小施主以为，老衲身在何处？

红尘万丈，我不过就像世间一抹尘，无足轻重，平平无奇，也没有慧根，参不透真亦假来假亦真。

大师好似眼盲，心却如明镜，我不懂他机锋在何处，侧了侧头，疑惑道

“大师是说心之所想，就是真实么”

那我觉得如今的我在梦中。疑惑，不解。又诉与他听

“我觉得梦中的自己才是真实，可若说大师身在何处，却觉得大师身在真实”

如此就成矛盾，自己是假，旁人却是真，或许是接受不了自己如今病殃殃么？故而觉得梦中的自己健康明朗才是真实

呵呵呵……老衲‘观‘’’小施主年方不过十五六，这心思倒是比寻常人更为细腻与多愁。

【慢捋白须，笑言】

哦，我这般说，非是有意冒犯，只觉时日长久，又身在这一方天地间，避世修禅，自以为隔绝尘外便是无忧无虑。此刻小施主所言，确实难为老衲，却又令老衲心生有趣。

这样吧，老衲不妨与小施主换一种说法：若你心在梦中，我亦是你梦中所见，‘因心成体’，应是你心中所想为何，便借老衲之口言说才是。

然——

【双手合十，称“阿弥陀佛”】

老衲此刻所言皆出本心，非小施主所愿。

他这般说，我似乎明白了，梦中皆由我，如果是梦中，梦中人应当随我所想而想，随我所行而行。

不说醍醐灌顶，但好似握住了一丝光，我大抵可以知道如何应对往后了。我将双手合十，与他一礼

“多谢大师”

然后提起一旁茶壶，与他斟茶一盏，这是心里轻松了

“大师喝茶”

善哉，小施主颇有慧根，只是还须记着一事——

【耳闻衣饰摩挲声响，继而木匙盛茶汤轻触茶钵边沿，片刻便有茶香氤氲面前。以此确认这女娃对坐在前，双目虽不见光影，仍旧郑重望之道】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世人坠无间阿鼻，不过执着虚妄。正如小施主为梦境与现实所扰，反而着相，自然如入迷幻重雾之中，不得其法门。

【双手于案前慢慢摩挲前探，忽触被杯面融暖之意，又笑道】

多谢小施主，茶汤可暖我心怀。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心里轻松不少，虽我还有些迷茫，心头迷雾未尽，但见无因大师，总算有曙光透雾之感。

往后的路，还得我自己走，一步一步，将未来走的明晰清楚。

他执盏言暖，我又与他一礼，虽他是得道高人，但也不宜长时独处，于是起身，躬身施以佛礼，轻声道

“打扰大师，小女告退”

而后步履轻轻而退，未惊一抹尘，未惊一缕烟。

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颔首以礼便当送别。跫音渐远，又闻北方撞钟声悠远，缓缓阖眸，取腕处五十四佛珠串，一一拨弄，周而复始，默颂经文】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