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

===============文兴十年  腊八==================

客串：孙欢喜

【禹城的冬日来得悄无声息，往往自睡梦里便有飞雪造访。等天亮的时候早已是银装素裹，满城尽被一片纯白覆盖。我与谢老二再回到这里的时候，方自扬州做了一单“大生意”。】

【那是富足几代的吴姓豪绅，从前或许积累了一些善名，如今只是表面风光内里早已腐朽不堪，何况暗地里还干着拐卖少女的勾当。】

【也是因着这阴损之事做的多了，那吴老爷家中妻妾成群，至今未有男丁能平安长大，府里留下的皆是千金，倒也算得是现世报。不过这些，也是自我二人洗劫了他的府邸之后，闻听的后话了。】

【钱财泰半散去了该去之所，剩下被带回了禹城——我们的地盘，那儿住着一群无父无母的孤儿，仰着我二人养活。】

【今日是腊八，孩子们想要喝一碗腊八粥，我便一大早就踹开了谢运的房门，扯开了嗓门道。】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客串：谢运

孙欢喜你怎么回事，一个姑娘家好好地乱闯男人房间，让人知道名声不要了？！

【难得在熟悉又安心的地方能睡个囫囵觉，这个孙欢喜倒好，大清早扰人清梦也就罢了，还毫无避忌地往人房里蹿，什么世道嘛！】

【昨夜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到大院里，却还是提着一颗心谁也没敢惊动，脚步歪歪斜斜又掂量着走，只知道自己回到房内，直接热得把浑身上下脱个精光。自己这副赤裸的样子，决计不能让她知道。紧紧地拥着棉衾，不耐烦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出去，我这就洗漱行不行？

【我在他屋里上下搜寻了一圈，才瞧见了裹着被衾缩成一团的男人。闻听人言不由眯了眯眼，不屑道。】

我看谁敢乱说他们老大的坏话。

【在这院子里，所有人都“认”自己是头儿，不认的，也叫自己收拾的改了口，谁有胆量忤逆自己？也就是眼前人会时不时拆台，一点儿也没有初见时那般可爱了。】

你把自己裹这么紧作甚，你身上几斤几两的我又不是没见过，现下扭捏个什么劲儿？

【大喇喇进了门，原是准备把他拉起来的，伸手要去扯他的被子，视线不经意瞥见了一旁架子上堆叠的衣物，想到了什么猛然收手转身。】

你——赶紧收拾好出来，小四小五他们可饿着肚子呢。

【道罢我直冲冲出了门，走了两步才又回身把门关关好，追了一句。】

我可只给你一百个数的功夫，快些出来。

【道罢便摸了摸挺翘的琼鼻，靠着墙报数。】

一，二，三...

算你识相！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抓到被褥上，立马裹紧整个身子往后退，见人的手停在一半，嗤之以鼻回应道。这大好的时辰不能与寝榻“缱绻缠绵”，实在是大煞风景，奈何已经被孙欢喜闹了这一顿，只怕是再想倒头大睡，确实难为。本以为她转身乖乖离去，谁知临行前还刻意数着数儿等在屋外】

喂，你——！

【屋门外的女声不停，看来自己不守规矩，很难避免她再次进来闹一通，到时候是硬着头皮还是服软，总觉得那场面很难解释，罢了！】

孙欢喜，算你狠！

【一边朝外边嚷嚷着，一边撑开被褥，拿起横架上的亵裤外裤，一层层套起来。这扯着嗓子吼了几下，身上勉强有些热度，却遭这腊八寒风一通打散，哆哆嗦嗦地穿戴整齐，先把屋门打开，睨门旁女子，没好气道】

小四小五饿了，你给做些吃食不好？非得摇醒我吗，你不知道——

【一边说一边又往回走，就着铁盆内清水使劲在脸上搓了几下，便算是完事。拿起常戴的毡帽往头上一遮，乱糟糟的发髻也就藏了起来】

我昨夜被老秦几人拖着不让走，寅时六刻才睡下，巳时又让你吵闹没法再安眠，造孽啊，孙大姐！

【晓得谢运这厮许是难请的动，特别是这样冷的冬日里，可眼下他怕是不得不就范，我这数儿数着也是极为优哉游哉的。】

【果不然数到了二十的时候，房间里便传来了一阵怒吼声，面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又清了清嗓，继而道。】

没大没小，叫老大。数到三十了哦，你最好抓紧时间出来，不然我可真要进去掀被窝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三十五、三十六——

【约莫数到了九十，他的房门才猛然从里头拉开，就瞧那顶着一头乱发的谢运白了自个儿一眼，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不满，丢下一句埋怨的话又进了屋。】

【我这才毫无顾忌的跟着进门，一面儿同他道。】

你也不瞧瞧今儿什么日子，腊八诶。小五想吃临福寺的腊八粥，我一个人哪里搬得动。

【再者我们当头儿的怎么能亲自出马去寺里讨要粥食呢，最最重要的是，我拉的下脸，也搬不动一整个院子的口粮，这事儿还只能是谢运出马。我闻听他后话，便把脑袋往他那里凑近嗅了嗅。】

难怪你这身上味儿怪怪的，不对——你们吃酒怎地不叫我？忒不厚道了吧...

【原本还对他生了一丝愧疚心，此刻便随风消散开了。】

你两莫不是又凑到一块想坏主意了吧？

【本想着回她一句“腊八粥拿食盒盛几碗不就好”，转念一想这一大家子的嘴全都嗷嗷待哺的，也不忍心让欢喜一个人去。不置可否地囫囵擦把脸，手才放下就看到她凑得极近，心没由来漏跳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跳开一步】

【而后皱着眉道】

孙欢喜，咱俩老大不小的，你又是个大闺女，即使是闯江湖的豪杰，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四个字，别以为跟咱俩搭伙劫富济贫，你就真当自己是个大老爷们。

还有，我跟他们喝酒也只是犒劳人家照拂这一大院的老老小小，谁跟你一样，天天就知道憋坏水。

【转身要往外走，脚才跨出门槛一步又收回来，忽而想到什么，折身续言】

你，不许跟他们走得太近——

【像是防备她又追问一样，竖起手指点了点人来的方向】

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你别跟谁都称兄道弟好到穿一条裤子似的。
走吧，不是要去劳什子福寺买腊八粥吗？

【我见他反应极大的忽地退开了一步，还当是他做贼心虚，哪知他忽地一本正经拿着男女大防说教， 不由挑眉。】

现下晓得我是姑娘家了？也不知道是谁说我穿裙子一点也不好看，像个男人婆。我还以为，你只想跟我做一辈子兄弟呢。

【兄弟么，哪有男女之别。着女装之事倒也罢了，自我将他“捡”回这院里，头先几年困难的时候，冬日里炭火用完的时候，大家不都是一道儿抱着取暖，在自己心中，他早已是自家人了，旁人无可比拟的存在。】

【见他又特意折身又关照了几句，还不让我追问，自也当是他哪里吃错了药，便不甚在意的挥挥手。】

好了啦，我只跟你好的穿一条裤子这总行了吧？

【几步上前追上了人，抬手搭上他肩头。半哄半催促道】

他们哪能跟小运比。走了走了，再晚，就喝不到粥了。

小运又是什么恶心人的叫法，还有你也离我远一点，我——

【笑着把后半句说出来，眼看着她手就伸来打人，急忙又往后退三步，指着人“警告”道】

我也是为你好，以后你要嫁人不是，男人婆？哈哈哈哈……

——结——

孙欢喜：

【年节的时候，院里年纪最大的郝婆婆吃过了象征团圆的汤圆后， 便一觉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小豆子去送饭才发现老人满面安详的走了。】

【说来这已然不是送走第一个老人，可她确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满以为我们这个乞丐窝里也能出个人瑞什么的，到底是不能实现了。】

【眼下做寿衣已是不及，便只能取出备下给她百岁寿诞而做新衣裹身，吹吹打打下了葬。】

【忙活了几日，夜里让大家随意吃了点素斋休息去了，我一时有些睡不着，就抱了坛酒攀上了房顶。想是还在年节里，城里有些地方有烟火燃放助兴，原本这院里也该是热闹的，如今却冷冷清清的，不似在过年。】

【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捧了酒坛子就倒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灌入喉间，烈的人忍不住蹙了眉头，可饮下之后，肚腹里便似起了一团火，暖融融的很是舒畅。】

谢运

选烈酒喝，你是想醉了在这屋檐上——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下一句即将脱口而出是不吉祥、寓意不祥，就自然而然地闭上嘴巴。脚下趋近的步伐没有停下，自作主张拿过她手里的酒坛，将温好的陈梅酿塞进回去，填补那片刻的落空。深知欢喜此刻烦闷，故而才选择烈酒，只是她本就没那几斤几两的海量，偏要逞能】

【最后要照顾酒鬼的，还不是自己，实在是，不太合适。至于为什么不合适，心里也没抓住那根顺势而上的绳子，每次总是在将要未要的时刻，不得章法】

【郝婆婆的骤然离世，让院子里的小辈们都难过到哭红了眼睛，就连最调皮的小文子，也不再追着姗姗妞作怪，反倒是让女孩子家家安慰他，丢脸得很】

你想喝烈酒可以，下次记得叫上我才是。

【不去看欢喜，想也知道她下一刻是怎样的形容言语，就是心虚地怕看到】

孙欢喜

【谢运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已然入了耳。我晓得他是担忧我我的酒量撑不住，只是他与我直来直往惯了，要是摆在往日我定然要回嘴的，可今日却提不起劲头。】

【就连他伸手夺了我的酒坛子，我也只是抬眸看了看他，换了他塞来的那酒继续往嘴边送，光嗅着酒香就知道了是惯常饮的陈梅酿。酒坛子边温温，不由又朝他睇去了一眼。正听他将后话吐出，微微挑了眉。】

然后再叫你收了我的酒坛子么，我又不傻。

【至于那偷偷儿喝的后话，自然是没说出口。】

偶尔醉一回也未尝不可，不是有你在么...
【又深深嗅了口酒气，满饮了一口，有些意犹未尽的砸吧嘴。】

不够劲啊。

谢运

【仿佛没听到她头一句的抱怨，倒是自顾自地将手中酒坛举到嘴边、囫囵饮下一口，颇为心不在焉。但这酒入口确实味道老辣，不似寻常酒肆出卖那种米浆精酿，就着这当空万家灯火瞧了瞧坛子，这一瞧不得了，拍了大腿回头看着欢喜】

你、你、你，这酒你从哪儿拿的！天杀的你知道这坛子是谁的私藏吗，老秦跟府衙孙捕头那赢来的，他本想留着娶媳妇儿的时候才跟大家伙好好喝一场……
孙大姐，你说你拿之前能不能先跟我通个气，完了完了完了……

【将酒坛子放下，打挺起身，捞起她右臂要把人往下带，嘴里念叨着】

咱们赶紧走，我给老秦留个字条，先躲过他这阵脾气，再想想办法去别的地方给他寻一坛陈年佳酿……

【发觉人没动，只得回头看】

孙欢喜

【陈梅酿入口清爽，可我的味蕾已然叫先前那坛子不知名的烈酒的给调了起来，便觉它怎么喝都不对味了。】

【眼巴巴看着谢运举着坛子喝它，舔了舔上唇很想问他再要一小口。夜色里瞧见他神色不对，又举着坛子左右打量着。颇为不解的眨巴眼，谁知他忽而拍了拍自己大腿转头看着我，你你你了几下，微微蹙眉。】

我就去酒窖随手搬得的呀，有问题么？

【满头雾水的看着他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听他提起了老秦，还说什么娶媳妇什么的话语。这下才后知后觉明了了他为何这般着急。】

那坛子又没写名字，我怎么知道是他的。

【见他扯着我的胳膊就要把我拉走，立时不高兴的鼓起了脸。】

不好好把酒藏起来是他的问题，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们喝了不是？

【自己也才喝了几口这陈酿，就要赔上另一坛，这买卖怎也不划算，死活也不愿动。】

【孙欢喜的性子，平日里就大开大合的，少有一般闺秀计较心思，这是她为人好处，恰恰也是她处世不足所在。性子率真豪爽，两人一道在禹城这处大院落脚时，合院上下都皆称她性子讨喜，郝婆婆与王婶子没少要替她牵线搭桥的。时而还能找到自己这处，话里话外地还有些责备，孤男寡女的有些耽误欢喜人生大事】

【话在当下虽有些过火，却是中肯有理。只是自己也不好真把事儿提了，这些年下来，与她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有些习惯】

【看着她已然酒气上头，大有一副“我不认账，他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进也不是，退也不好，掂量着手中只剩半坛子量的醇酿，认命地松开拉扯她臂膀的手】

哎，也罢也罢！这闷亏我替你吃了，酒就算我头上，老秦问起来你只管赖在我这儿，听到没，孙—大—姐！

【起手就往她百会穴附近轻轻一点，带着一丝亲昵】

【这么些年搭档下来，彼此的脾气秉性早已摸得一干二净，吃准了他不会真与我犟着，可他这一副大包大揽的态度，却叫我微微蹙了眉头。】

什么赖不赖的，酒是我搬得，我也喝了，怎么可以都算你头上呢。

【揉了揉被他点过的位置，自己既然是老大，自也不会真叫“小弟”去顶罪。可自己心里亦明白，许多事也只有他兜得住，有他在后头善后着，我才能这般逍遥着。】

【思及此便扭过头认认真真看着他，道。】

阿运，有时候你也可以多依赖依赖我的，我是认真的。

得了吧，你随手开一坛别人的酒，人情该欠都欠下的，还能说出让我‘依靠依靠’你的话，恕区区在下无福消受。

【将外袍解下披在她肩上，仰头又喝了几口手里坛子的酒，那一股暖意立刻从气海中散往四肢百骸，令人不由自主受困意侵袭】

行了，刮面北风吹够没，再这样下去你明日非受寒不可，到时候又是我忙前忙后的，郝婆婆后事还没妥善，你可不倒下。

快些起身，跟我一道下去吧。

【不耐烦地轻轻推搡她一阵，那厢倒是很听话地先行一步。跟在她身后，有些话到了嘴边，是为了方才那句“依赖”的回应，想想也不好在此时开口，撇撇嘴又咽下去】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