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即吴桥砖家，一名红药桥，在熙春台后。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月夜响起幽幽玉笛，不知何处玉人，映月吹箫。

文兴十一年  正月十五


【正是元夕之夜。褥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随在师尊身边由宽阔大道转到二十四桥。那边火树银花合，这侧花市灯如昼。河畔商市高低错落悬挂灯盏，溢彩流光掠过往来的人群各异的脸庞，水面泛着金光粼粼。】
【路过一个接一个的摊子，见了新奇玩意也忍不住驻足看了两眼。】

正月十五，正值上元节。

入了夜，天公似也为人间作美，一轮银盘悬挂天际，投下柔和清辉。

而大街之上，花灯映得眼中世界恍如白昼一般，更不用提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按理说今日正值天官赐福时，我理当在太乙观内主持法会。然而这场法会……我最终交予玉斧与景行前来主持，再加上有青风在，有他们三个，足够撑起一场法会了。

至于我，我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有些事，是该放手，让年轻人去做了。

至于今日为什么会想着下山……纯粹是因为想起，有许多年未曾应节下山去看看扬州城内的场景了。而且今年，冬月也大了，总该让她多看看世面。

花灯如白昼，鱼龙夜舞时，绚烂的美景总是吸引人的脚步。例如……、

回过头，就见她多看了某个摊子两眼，不由驻足。

“喜欢么？”

【粗犷朴拙的面具，于玲珑花灯迥然不同，摆在摊上，姿态各异。】
【点头应了声，拣出一个分外凶猛的样子，好奇地在面前比了比。透过面具的孔洞，看向师尊。】

师父，这个好玩。

对我来说，那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面具，无非是绘制的工笔粗犷古朴一些，所以容易引起人的注目。

可是一看冬月，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个面具，因为从孔洞里，我可以看见她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

欢喜才是对的，她这个年纪，世界本该是绚烂多彩的，我却让她一直在太乙观内修道习剑……

想到这里，心下暗叹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自袖中取出一点碎银，递给那位摊主。这才回头看她：“这么喜欢，就拿着吧。”

【银货两讫，面具到手自然戴到头上，不过一张小脸被它罩着，两厢不太般配，倒显得有一点滑稽。但一心得趣，浑不在意，花了点功夫戴好，继续往前去。】
【顶着这个面具，余光有限，一时不好施展。又时有摩肩擦踵，不由拽住师尊的衣角，紧紧缀在他身边。】
【这时喧闹之中隐隐有乐声传来，探头探脑越过参差人影，正是河上游船。】

我似乎许久没有这样，轻轻松松地行走在扬州城内了。

自从继承掌戒后，我满心都是为太乙观做点什么，再做一点什么。哪怕我的身边有前辈后辈师兄弟，可我总觉得，有些事是我该做的，那便该亲力而为。

结果呢？搞的自己好生疲惫。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纵然呕心沥血，我能做的只有九分，剩下一分，仍需旁人佐之。

于是，这些年里，我也慢慢学着放手了。毕竟，揽镜自照时，我的鬓角也有了白发。而年轻一辈，正如初生之阳，光耀天地。

停步桥头，不需抬头，也可看见水中圆月起波澜——那是有游船来了。船内一阵悠扬箫声，倒是极应这“二十四桥”之名。

低眉看了看身边的冬月，微微一笑。

“过会儿就有人唱歌了，你可仔细听听。”

【若似遥遥应和师尊之言，萧声悠扬，如天外客来，纷纷落下，低徊宛然，由远及近。】
【街上人群攒动起来。】
【虽不习音律，但闻之亦知悦耳。忍不住扯扯师尊的衣袖，流出一些期盼，一时忘却此刻面具遮颜不可见。】

师父，我们过去瞧瞧是什么人在吹？

其实站在这里，我已能窥得见那游船之上，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窈窕身影，想来这悦耳至极的箫声，便是由她吹奏。

不过低头一看，见冬月仰头看着自己，双眸如星，满是期盼。想来此夜之景，甚合她心。

不由微微一笑，将人牵起。

“好，你想过去，记得抓紧为师，免得走散了。”

虽是人潮汹涌，却无碍前行步伐。正走着呢，有一道幽幽歌声忽至耳边。

一时恍如天上境。

————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