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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萨拉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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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独韵] |最是人间留不住|——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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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6 00:4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幕=

[成化十三年,立暑,闲去仁寿问安,太子殿内用膳,近看,模样似与见深儿时一个模子刻出,眼眸不禁放柔,特命言初取来亲煮的茭菱羹,太子唤过万娘娘,迟疑讷然退后不接,温色耐心询他何故,其吞吐反问羹汤是否有毒…,黝黑瞳眸无邪,纯澈天真出此言,定受周太后教唆,心口猛跳不止,再不愿看那童颜一眼,怒冲冲归长春宫,病气淤体,终为心结]

[仁寿宫一行后,噩梦数日,梦里竟见永寿宫已毙的纪姓贱人。午后黄风起邪,傍晚密乌骤布,霞色黯余流霓,天顶墨云泣血,闷沉沉夜扑将来,额生冷汗痛又隐发。梁芳谄媚道是中元节将近,不如命高僧道士作场法事辟邪解秽,殊不知意在讨好却错会心思,当众掌肿其面,断拒逆言,区区贱婢,我万贵妃惧什,凭何要她食人间烟火,凭何超度于她?]

[是夜强出,风声疏狂,炸雷破空,紫绶赤縌飞掀行障,障座忽不安顿,搭臂揭帛帷,前行宫人临风脚步仓皇,勒令前行不改,宫人比见天雷还惧,统统垂首往东壁疾驱,宫影延阙浓煞眼底,寒视前面永寿宫旧字,时隔两年未至,一目荒芜,言初支人将门扇道道启封,森凉夹风带雨晦暗盖面,想起纪氏死的当晚,也是风雨天气,她未哀哀泣求,分明柔弱温好如一盏托点明焰的灯芯,端端立在门前捋整裙裾,素净眉眼尽敛雨水宁谧]

“贵妃娘娘迟早都会来的”

“等到这一天已无憾,感念上苍恩德,许我为陛下生子,能看他平安长大,回到他父皇身边”

“流年寂寂...,思慕君子,心无悔”

[本以为她会告饶,本来凌辱,短短语句云淡风轻,和一双浓光重彩的眸坦然视来,却化无数散开的利芒密得扎人,这就是陛下喜欢了的女子,若非周太后怂恿陛下册她妃位,若非群臣力谏册立太子,若非陛下为她逗留,也不会放进眼里恨之入骨。亲将白绫箍上白皙,宫人拼力狠狠并勒,直到血色深痕硌进细颈骨缝,纪氏微张泛着泪光的眸直望殿门,似有期盼不舍,末,便从她所愿,吊悬门梁,自尽之女不祥,故入殓不准辱圣颜,要她清清楚楚得明白,陛下以后再也不会来看她,而,陛下确然忘记了]

[往事如尘灰,如人走动,人前纷纷起落,接过言初递来的洁净绣帕,掩面踏进这肮脏地,霉味里竟有一股浓郁檀香扑面,足踢到个陋制的香炉,上插着几根还未焚尽的余香,供果也有一碟搁在地,显然有人偷偷行拜祭,目扫周遭,恶令]

快把人给搜出来,宫中私行祭祀,胆大包天

[宫人诺诺打灯在漆黑殿内搜寻,一步将还燃着的香火踏尽,另步将供品给踢得零落,此刻风雷并作,窗门砖瓦浸雨声,电光时不时照白殿室,勾眉挑眸似阎殿修罗,毒色瞥向旧日横梁,往见扭曲轧过破败风帷,声声厉喝与人鬼共闻]

贱人,食得香火,呵,就敢加害本宫

活着本宫不放过你,以为死了就可以胡为,真是可笑,本宫不准人安生,人便万劫不复,鬼也是一样,莫忘你的孩儿还在世上,若再作祟,本宫必有万般本领要他来地下与你团聚

若真神通,现在可知陛下心里根本没有你,而无憾什么,不悔什么,你说啊?

[就算有冤魂,也压她不得翻身,宫中自幼只明成王败寇之理,阴恻恻的夜往永寿宫威吓一番,省得外面奴才真当我惧那纪姓贱婢所出的孱弱太子。太子立下的两年间,梁芳数次面前陈述加害之法欲要请功,未允,同年邵氏有孕诞皇四子并册德妃,亦未阻。手段穷尽大半生心术,如今非为堵众口悠悠,只管放手要见深得偿心愿,放他,犹放那年捧在手中的鱼儿,赌回来了他,又输去什么,只我痛彻心扉过]

[几日间,接连重罚永寿宫相关一众宫人,仍未查出私自祭奠之人,而身上所附痛症魇梦无端痊消。月前内阁首辅商辂并联合六部九卿御前上疏请罢西厂,朝中除已故的彭时,谁还能撑出这么大本事。陛下将汪直遣回了御马监,我自不高兴。万安聪明,未参合其中,这些年陛下为我开了传奉官的先河,朝中少不得与万安通气的人,今日听闻西厂复启,兵部尚书项忠被免,商辂更在陛下面前请辞,是好事,万安替补首辅已指日可待]

[暮色晚风信步游廊,赏广荷,衫薄纳一塘风凉,身后宫女随步随停,怀中抱着万安献来的雪白小猧兒,现正窝首娇睡得憨实,夏蜩嘒嘒绿荫绦柳间,风荷推举千行波,岸对首远远行来一人,天青绢袖捧把绛色小檀扇,挡遮半靥似避晖金斜阳,双眸于后,静静朝他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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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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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7 10:33: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萨拉阿满 于 2016-12-7 16:44 编辑

[扇骨指端灵动推敲,丝绢一推挪、一缓展,额下碧玺花胜盛缀彩华,尤露一双挑尔长的细眉妆上对弯成弦,笑颜逐放,视随面扇,触那袍下乌靴曼曼挪,漫天霞霓只为勾衬来人一身容光,分明眉宇临风无波无澜,奕奕神采行停英气风发,日冕金炽遨上重明叠云,恰与袍上栩栩端严的四爪银蟒遥相呼应,仿只消一瞬呼啸,就可斩烟破岚登云霄]

[蟒服不是谁人都能穿的,通身携得是御赐无限荣宠,西厂初立,雷厉风行屡立奇功,到那些卿大夫谈之色变的地步,才遭弹劾。犹记起当年我册妃之路,尖酸文人本刻薄。不见得能建功业的人,我就欢喜,逐年,只见他将气概一面毕露,历过起落,锋烈更甚]

[纵然目光迂回千百度,就想放在眼里好好欣赏,那唯独在身边嬖幸之人]

“汪直见过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宫女垂袖低首,朝后屏退数步,廊下余双影相逢,人近,正值黄昏时]

[惯了他自称汪直,不称呼自己奴才,惯了他桀骜面我,三言两语就能轻易俘住我。腕扇且款款虚托他袖,面前绯袍展扬一如既往潇洒,随漾击岸间的清靛风波,裙上长摆亦相随翾翻。目色狭软溺在暮薄光霭内晃晃睨他,对上薄唇含聚微弧,脉脉盈波正视去,容上笑若这暑伏天,变就变在极快,先狠狠瞪其一眼,他定不会再知怕,二年间,很多事都在变,人更是]

[被遣回御马监,换作别人早爬到面前摇尾乞怜不成形状,譬如梁芳,至今复职西厂,他整整一月三十一日未曾来长春宫拜安。其实今日他大可不必途经此处,自能归他西厂,眼见天色不早,换作那东厂的尚铭,就算白日里也不会贸然捡这趟路走,想来此番遇见,彼此真心照不宣]

[往初待于我前,他将眉目放得低微恭顺,一副青涩模样主动走近,举手投足间尽生小心翼翼,虽厌烦了千篇一律的温驯,偶尔还会贪想他往日涩然风貌。眼前眉目隽出深刻的青年,就算是宦官,正好只他要我体味到男儿身上与我心气相贴的气概,年华尚好时独守过的寂寞,在他那里找到另番宣泄,同他一起,复又肆意回归韶华,怎会再自寻苦恼]

[浅瞥游廊深处,筑座玲珑亭间,霜纱窗扇对向三面水泊,翠盖琉璃蓬着晚风织来的暮金,洒向亭下朵朵盛放的素盏,水面、荷面皆布了层说不清楚的晕色。雪白团绒惺忪睡目蹭动酥胸,檀扇轻转,挽袖扬臂,抚摸着那伸出小粉舌讨喜的猧兒,莞尔降腰,有意把怀抱松落,随它迈开四足拂地娇吠,转袖朝水阁行,缠着金钏的细臂故向后捻指一招,勾拢光影顺眼波烁闪,低呢经年把持极好的暗昧]

心肝宝贝开心果,你过来啊

[御园里眼目众杂,不比他在长春宫熟络,偏偏离乾清宫最近,看是敢不敢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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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9 09:3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窃窃私私叶声疏疏密密风间暗递通曲,廊榭空透的水涧将天边日夕细细流长,他就迷离成眼前似近也非近的虚象,撩裙曳足倒退留给他到来身边的每个步子,铺叙得尽是对他的嘉许和恩赏,渐渐迎面的人,逐成斜阳鎏金缩影里最深一瞥,而周遭琼琁高台为浮云掩散,直教蓼叶芰荷繁漪底也升朦胧]

[璧合的门扇徐徐将日暮裁成平生细碎浮光,几寸断了又续的光缕掉落在内厢水纹错复的织席上,折出青茫淡雾绕入一屏能照拂人影的琉璃海,光景眉眼间扭转把裙旋而蹑履镂纱窗下,贴着夕照鬓蒙霞色,纤细把扇在指尖陡滑,倏得溽热耳畔接近烙烫似得要躯不由一颤,唇弯提,捱他面庞又巧妙定止在微隙咫距,勾唇张含进那萦绕耳根的热度,敛睫相凝,吐纳出不悦的细声轻语]

多少时候没来见本宫?

[自然来见了,不定得会如今日这般待见他,他似乎在好几年前就振动丰好羽翼跃跃欲试的脱离我手心,飞到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独立一帜。梁芳连着万安到身前时都巴不得说透他的不好,不动声色也不阻,燕雀之言倒听出格外兴致,每每他归长春宫,心旌不知不觉动摇,多是想俘获鸿鹄之心,要他一日甘愿回我身边,就像现在,颜色不悦正是施下压,始终是我的人,我见不得若即若离]

[念那东厂尚铭从前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的风光人物,本是对尚铭还要客气几分的,未想短短半年时间便被身边之人所立西厂气势所盖,陛下口中连连只是赞他精干,这今时不同往日的人,才配留着爱不释手]

[探出袖软软覆他奉扇双手,袖下嵌进他五指间,滑揉梭巡经过薄茧粗糙,直到能在那宽阔的掌里相贴抚摸,紧紧据在一攥一握,蓦得拉他欺近己怀,懒腰捲臂环住颀颈娆然了风景]

提督大人

[斜眸辗望他墨眉乌眸,蔻丹及着锋利绕他肌肤,触在颈上贲动脉搏,感受洪涌无声的温流,未着分毫预示,燥唇抿舔一点朱色吮上那处方刚血气,袖里悠悠抽走了扇,扇柄一绺紫苏在他空袒掌心划进方寸搔]

听说,你眼里已经没有本宫了

[视线埋在他的襟领盘绣,其实他现在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关于耳边风言风语传来太多,这刻问及,忽恼想他走太远,在身边待奉不是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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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10 21:3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指上纹戒宝石雍容割散穿牗度窗来的晚照绯霞,一缕缕殷艳鲜色斑驳绽在蹀血营生的几十载,而这掌握重阙风雨的五指似化绵粘丝萝欲缠栖他脖颈温热,蓦得碰上他温柔目色,闻语眸深沉,只弓紧双眉,绞住他眼瞳,指端慢慢撑展到他颏下略作挑抬令其仰高,唇舌轻含微咬在咸热的濡湿中,专心原处不住的流连,直至柔软能印出一记醒人撩目的花痕]

[喘离了肌肤亲热,且只是把呼吸放重,偎向他一声暧昧不明的娇笑。弹指而过的命数,贪得太多、太多,从前我就清楚,罅隙是永远都补不好了,只能由着命数从那里开始一直的漏,连同回忆也会逝流。世人欺我,陛下更会为子嗣骗我,汪直从前说得对,我是陛下的贵妃,可陛下从不是我一人的,心里只有我的人,就是眼里现在见到的人]

[一点也没想探究清楚,很轻易满足这短短几字,他在身边一待就过了八年,就若我惯用的水盏、石黛,从没有谁可以更换代替,我的,就是我的。瞬刻意却起变,心终归有了细微情感,留住作什么,要将手中长线放得更远,看他高飞,我信,他不会远走]

[边侧窗外万象朦成一派纱色模糊,眯眸弄视封在他两片薄唇玩弄的指尖,这令朝野闻风丧胆的人自然是由着我来,天光黯淡下来将人的落寞放大如身后斜长的影,身体里销魂触动即将汹涌起来的时候,未命他卑躬屈膝来取悦,放开小臂,临着方才兴致继续,捻扇将他人轻推到坐席上]

[竹簟铺陈,方尺在设,宽长正适处暑游玩休憩,挽袖之手提长裙附捧身前,绣履并褪落地,两膝跨分而曲,臂袖直接搂上,刺着緙丝戴胜的彩绣随腰肢摆转次第款放,躯霸然箕踞他双腿,表见裙波潋滟起伏,内隔层衣潜移默化,虚阖眸睫,且出哼吟]  汪直——

你现在想要什么

本宫给你……

[是给,不是赏,他值得,嗯住小声,不等他答,缱笑振睫朝他唇畔准准而向。颊上笑时聚时涣散,人心我不喜若即若离,欲爱却在风口浪尖上似有如无的厮磨,吸噬过他颈而润红的唇就在那徜徉磕碰,半真半假的蛊惑,拿住他衣袍蟒绣的手愈揪愈紧,纹线指间纠转深刻,不经意真吻上去,唇瓣陡将缠绵换激烈,是的,我在陛下御赐的蟒袍上,行一场我造作的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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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12 20: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萨拉阿满 于 2016-12-12 21:40 编辑

[只身毫无戒备的沉沦在颓暗妄欲的渊海里,喜不自胜的飞扬双眉,神情不能自拔的在造作里将虚无化作了一场最真心的沉醉,真心到只要抱着他就能恢复往年的我,那一笑一嗔能发自于内心,情感温流昙花一现的蒙住睁阖不定的眸,模糊间,风将远处新修寺院的一串钟带来,教我心将冷清听得格外清楚]

[手心攥握的扇在指上没有把持的推开,绘着玄鱼还有朱鱼的纱纬摊展手心,二十多年我最想要的也许在那上面完好的画着,可我又非能真懂,颌贴他肩,就像水里的鱼寻了一处岸将水天倒窥,不知天与水间何处我愿留。天色明明暗了,还是将扇面递进眼前,再怎样,能看到的只是那根根扇骨,自空洞开了又拢,望着手里重复的动作,唇抿些专心的笑,久久没同他说话,那附在腰身上的手一定牢牢搂着,放不开]

[这回我当自己又赢了,放肆任意的可以一走到底,毫无顾忌的行停在一个不可能违逆我的人身上,不必去理会周太后的眼神,不必在乎朝臣的非议,不必去论真还是假,不必介意得还是失。很难再有一个像汪直这样的人,离不开我,又可走到能与我相衬的位置,令我情愿将心内扭曲晦暗的情愫,用最熟悉最喜爱的欢愉姿态,淋漓尽致的一一祭给昔年往事最痛]

“娘娘”

[听得言初在外低声而询,寥落开展的七八折扇迂迂回回的叠起,当真未解开他身上任何一处扣带,陛下对他的赏识我已如愿尽收裙底,然而心窍方才升起若癫若狂的兴奋,随潮起的愉悦彻底消退。从他身上下来,衣裙起过的皱褶往原处收,背身亲拾慵然散乱的青丝,逶迤裙上的暗绣在天光还未全失的时刻,步步抽离,持一言无从追溯,笑将所有做过理所应当]

从今往后,莫要辜负本宫和陛下

[头未回,也未余下什么,推了门扇绕出水阁,言初伴在身边,听闻她言梁芳派出去的人来禀,那私去永寿宫拜祭的不是别人,正是纪氏所出的太子朱祐樘,唇扯开一丝藐然讥讽的笑,将乖顺的猧兒抱进怀,着人去坤宁宫带话,明日要王氏领太子来长春宫,一个孩童而已,周太后教得来,我也教得]

[一盏摇摆在前的灯,照见夏时迟来的是夕,想人生还有多少春秋可走,短短几步,人似水沈焚末时余香烟意那般倦,前处波面粼粼浮起清光璀影,西侧月更落云衣天幕遥遥露首,朝前抽空半阙袖,眼风眄过那袅然烟水间的亭台,再往远处的宫墙,倏忽水边幽幽荡开一声轻响,手扇入水不见去了哪里,两两筑后单眺乾清宫,依稀灯火入我眼,不知心怎得会想念,人已往而去]

=第六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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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13 20:49:12 | 显示全部楼层
[红底小筏空空烫过金粉,这几年喜欢拿笔写上一写,黄昏见草木都结黄,又是一年北地秋景,岁年迟暮,华发照镜已成青丝雪,暮色向晚,细细长眉掠淡晨时青墨描成的黛,这初灯照映半边容颜枯槁,看完手里筏上的字,一张一张收起,珍重得生怕被命里的风吹乱了形状,眼里的全数又一次锁进三屉螺钿匣,落款每每写的都一样,笔墨干涸得如天地夜色,浓得凝固残下几隙锋利的裂]

[世人若写优柔的情和难舍难分的心,我万贞儿则是写到最后也不想留人间柔弱,近几载躯体病疾总缠绵,荣华与权术攥握久了,就与人融为一体,谈不及拿起与放下,只是念及辞世,我舍不得,都决意锁进那匣里。年长日久,爱太晚,恨也太晚,爱过恨过才明白,我也只能有他,将那把玲珑钥匙串着碧玺珠子佩挂别在胸前贴绣紫襟上,不细看,就是一链珠光宝华的金碧挂珠,仅此而已]

[朝堂那里还算太平,万安在眼里愈发的不得体,怒斥过几回,堂堂内阁首辅竟似个懦夫般跪倒后就没了声,人倒是知道油滑处世,陛下面前还是撑得起一身朝服,如他这般,便早早认定满朝文武不过如此之流,再也没有人可以到御前动辄指责于我,那些个人早已销声匿迹在洪时之间]

[殿外传了句“奴才梁芳叩贵妃娘娘金安万福”,端着药盏饮下口刺喉苦涩,眉平而无痕,抚袖撑案,允见,且看多年卑身贱称的人来到足前五步开外,败家奴才不顾一把年纪将脑袋叩得虔诚,从前朝廷林俊一事果真降他服从数年不改,尖细嗓间开始了从来乖顺的话腔,说得是东宫太子日后的威胁,要澹淡已久的心警觉起,后宫朝堂我亲信数不可计,万氏一族还需百年荫庇,可陛下正值壮年,现在还不老,确然没想过太长远,那恨毒了我的小儿日后若继大统,必后患无穷]

[梁芳说完竟也没立刻退下,那面色晾出一丝矫情的狡黠,心本烦乱,半碗药还擎在手里,只见一个着蓝衫的十七八岁的清秀太监颔首进来叩拜,没设防,半碗药汤随碗倒扣五指泼进地上盘螭织毯]

"汪直见过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娘娘,我心里….只有你"
"只要贵妃能高兴,汪直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蓦然熟悉的声自心底要周遭鸦雀也无声,瞳定定的虚里看错,唇角继而勾起一脉微笑要额角也抽动,梁芳领进来的是个和汪直长相近的人,闻得一声重重瓷碎声,怒意并不是轻易就滔天盖地]

滚,从本宫面前滚得远远的......

[口里不断翻涌过喉药,睇凝昏鸦鸦的天折一轮月残悬上楼阙,手里放出去的线再杳无音讯,其人开我大明内官掌禁军先河,镇守辽东,戎马一方骁勇,驱退鞑靼贼虏,军功显赫又如何,西厂气焰嚣天,凋敝似一夜间,如此败在了辽东,雪帕拭净唇上苦涩,原不知竟如此信其会长留,线断,就不会收回,既会辜负陛下,留,无用。随后命人杀了刚刚那个小太监,谁人妄替,谁胆敢]

[夜阑与陛下同卧枕榻,像年久的普通夫妻,锦衾为他如是盖上,面似容光焕发,自小看他到大,哪里不舒服,哪里不好,无人能比我更清楚] 既是爱丹药,更要顾身子[颦颜言出心,隔年年,我不在乎他临幸多少嫔嫱,精力集在他身体安康上,万岁万岁,日日都有人唤,我真心想他长命百岁]

[容上苍色给他看得一览无遗,早也不在乎了,垂颐相向,眼角纹路深着笑,手心抚过须髯,他依旧是贞儿眼里的锦绣少年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怕窗外萧条霜色诠绎我容貌不在,满心满愿在这段能彼此相近的时候,多说些话给彼此]

陛下不必总来看我,贞儿老了,不好看

[寡淡说过,自也笑了,支肘依身在他枕畔,如现在东宫是我和他之子,当能安心相守到百年无憾,可惜那是别人的孩子。几个时辰前梁芳说的话,思量反复,在锦被里握住比我宽却许多的手掌,捂在自己比他小很多的手心,如此不般配,陪伴过多年]

不与陛下说笑了,御药房那边来长春宫待奉汤药,听闻太子经常需进药,如此体弱多病,贞儿看着也心疼,何必总是将大任全压在那孩子头上,陛下的儿子也不止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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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15 08: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萨拉阿满 于 2016-12-15 09:32 编辑

[依照自己在沂王府对他的承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换来了几十年的贵重身份,十九岁是太子身边最近身待奉的宫女,风华还存时候随他同归东宫,即便是宫女,宫中人谁不敬我几分。而我不知何时满,要多一点,再多一点,从人人不齿的伦常始破临界,他肯给,都肯给,要他废后他便废,要杀他身边女子易如反掌,这样的万贞儿遇见朱见深,随性即召风雨,直到风烛残年]

[于东宫之事,委实心里没有太纠深的恶念,若断决一盏茶喝与不喝般的心境——只看我想与不想。丝绵轻暖觉他体温,适展了手心,他终非昔年我担心得太紧的小儿,可我还是习惯担心他冷暖。帐顶靛青深纹暗度开出朵不用金线勾勒的重瓣莲,目光缓缓定过去,从往事一层层里理]

先帝教诲,陛下可都还谨记在心

贞儿近来总是能梦到过去,不妨与陛下说说

[当年风雨当年不明,现在反观多是腥风血雨,人心诡诈可改风云之巅,易朝见满朝文武态度不禁胆寒,他们虽都是俯首称臣,先帝自土木之变不归,满朝臣子无人肯去迎回御驾,几乎都是异口同声的请郕王即位,甚至改元景泰,我眼里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位,如是盗将乾坤挪移]

先帝北狩,国不可一日无主,帝位虚空,众臣称“主少国疑”,不立尚是太子的陛下,反拥陛下皇叔为伪帝立伪朝,众口一词谬称先帝为太上皇,待先帝归南宫后,若非陛下皇叔恶疾缠身,那些个逆臣怎会轻易见风使舵,可要晓得,若非先帝与陛下仁慈念国之社稷安危,力挽狂澜只为国泰民安,说起来,那些藐视君威的众臣,统统罪不可赦...

[可是那些文人,从来不绝,我不信人性可改,陛下更比我这深宫妇人明白险恶。方才言伪朝郕王,先帝以亲王礼厚葬已然宽仁,继而陛下追认其帝位,正其帝号,我依然蔑之不爽。说及这生最深恶痛绝之人,立出根据只为牵扯太子,要陛下明白前车之鉴,那朝野终究会因帝位上之人动荡,而今太子体弱属实,非我捏造,如此怎可威慑朝野,陛下心里难道不怕覆辙重蹈]

江山现今稳固,放眼看去风气清明,全是因陛下治国二十一载来,勤民听政,宵衣旰食

[侧见他鬓角几根华丝清晰我眸,时光总是不饶人,原来我并不怕自己变老,怕的是他怎么会随我一起老,不,不会的,他会很好,千万丈的心底被一年年嶙峋的事实模糊了初形,我还是认得清楚对他的情,动声续言东宫]

太子身子自小都不好,太后娘娘又过于溺爱他,如此体魄,怎如陛下一般经受社稷重任

陛下这么多个孩子里,倒是知书达理的邵宸妃所出的祐杬,太像陛下了

[一声感叹是恻隐之心,现在将近十岁的年纪已然如此相像,昨日他自御园晨曦里走来,我恍然以为回到了沂王府,可他走近,我想听见一声贞儿的时候,才知那端端正正的称呼是一声悠远的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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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15 22:50: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萨拉阿满 于 2016-12-15 23:48 编辑

[到底,无论何时何地,他只需将我手心牵上一牵,整颗心瞬间就会自冰雪化阳春。要说时光里我对他存有怨怼又何止过一次、二次,怎真可怨他,最末只能化作对自身和别人的狠劣无情,扯唇为笑]

可是要陛下操心这么多年
是,贞儿遵旨,永远只在你面前

[痕迹婉展的眼角攒出认真的柔顺,眼动流波无月无明灯亦显纯澈,特别是病疾在身辗转难眠的时日,我没有再想要伸手留住什么,连烨烨夺目的奇珍异宝也懒再看上一眼,可知道,世上名利爱恨追逐来去,最珍惜的还是眼前人,知他这刻的关心,从年纪轻轻时就开始,是不想我生气]

[见深登基二十一载,经历正统、景泰、天顺年的大明面临外忧内患,而当成化年开始后,他宽仁且励精图治,一改民生沉疴,令百业兴起。而后,内宫能见前朝不曾多见的各种花色绣品,曾问一绣女,答乃蠲赋赈恤之利,闻而欣慰备至,在我心,他是大明最贤德的君王]

[抚养太子的周太后心胸狭窄,我在陛下身边多少年便受嫉恨多少年,从前经受的鞭笞面斥之辱历历在目,她亲身又能护出什么人来,永远记得那孩子将我好心当毒药的一幕,仇我恨我终是败在对我剧烈的胆怯里,作行和性情哪点及陛下一分]

先帝膝下有诸位皇子,当年陛下太子位遭废,不得不移出东宫至沂王府,论往史,鲜见东宫复立之例,而先帝改元后,众卿大夫面前,依旧决意复立当年的陛下为太子,而今见先帝之举确然千古圣明

[以史为鉴,面幽幽众口,先帝可破旧而改,那么陛下更会有这般魄力]

[只闻他呼吸耳畔静静,知在心事里徘徊,提及先帝往事,无非能鼓励着他做决定,言继坚定]

陛下乃天下泱泱黎民的天子,为的也是大明日后社稷稳固,几张口何故为眼前微词,即便微词,圣意怎可任由罔顾

所以,贞儿方才提醒陛下先帝教诲,当御君王之威为东宫选贤,皇子中定有真正堪当大任者

陛下决议,朝堂上首辅大人必会支持

[多年放万安在内阁,不过就是派这样的用场,双手护他手紧,放入怀贴依,他烦恼可与我诉,我也会是他背后最有力的支持]

[触及往事,难免忆起郕王下诏书废陛下太子位那日,东宫人人都离他远去另谋生路,我没有走,是怜他一人孤苦伶仃。从四岁起,活着为人的感情,我就一个人,哭笑都无人真能理会,这世上从没有人会真的爱我,怜我,这身份尊贵的人打儿时起一直未曾对我设防,心海为他泊舟,一泊而无悔付出,我已经这么老了,沧桑着是否还会奢想,见深对我之心我不疑,却从未想见深对我之情]

[其实原是我不敢多想,倒是知道揭被起身,续点一炉安息香,生怕他夜难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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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萨拉阿满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2-17 23: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年偏逢泰山连次地动,钦天监进言东宫不稳致地象不详,更易皇储之事陛下再不肯听从我言,朝中不乏人称贵妃与首辅沆瀣一气,妇人谗言祸国,终招致天怒,闻而反引袖转笑向苍穹睥睨,天罚乎]

[病体不和乃肝气郁结长久累压之症,日渐日的衰弱下去免不得强撑逆行,直到二十二年除夕夜,琼宴受各宫群芳敬拜,红颜老,云发依旧高梳,深衣紫服杯酒把腕,倾将半生灯火宫霭、明堂殿室一一览收眼底,繁华外又是面火树银花不夜天,热闹徒将年年岁岁送冷清,出殿,遥睇远方]

雪下大了

[身后絮雪万重覆过足印,冰象棱棱倒影剔透灯里黄灼,自古天命强算不得生死簿,蓦得感应命数,岁月催涟漪,人间大限将至,日日夜夜受尽病痛折磨,依附于我的奴才们亦终日惶恐不安,汤药丹药都是陛下亲自寻来,无论有用无用,我肯吃下去]

[余下时光,我能做到的,只求他心安]

言初你说,人要是不停的走啊,走啊,最后会走到哪里去

“娘娘,言初愚笨不知”

我担忧,陛下会找不着我

[苍白面容黯淡发怔,虚弱由相搀,至长春宫高阁,临窗占雪空一偶,金钗瑶钿簌簌迎宵风,岁末年初交替,外面雪意洋洒不曾停,钦天监说天象与元年相仿,元年陛下初登基,我怀着陛下骨肉,普天同庆的佳节,转眼过了二十一载整轮,皱枯的手解取别襟珠串,捻着钥匙将怀匣的锁开启,雪光旋擦螺嵌宝屉,眸色崭亮转明如新,一纸红笺边沿蹿了丛火,焦黑燃起一焰封华蓝彩,动睫视见,如梦似幻最往昔]

该走的,还是要走

[第一笺,无字,空,焚。时章倒叙正统十四年,恐年华不复,持傲玉肤雪花貌,频频不得贵胄青睐,伤神焦虑,得奉太后之命初入东宫,怀抱烨烨生辉的太子,用尽手段,排挤他人,占东风头上独一枝]

[第二笺,无字,空,焚。再至景泰三年,太子遭废东宫散,与人争抢金器细软塞进包袱,丧气备至欲要回仁寿宫求孙太后收留,可是,衣角一旦为他攥紧手心,心不由己,一念之差相随沂王府]

[第三笺,无字,空,焚。景泰时转天顺年,春华付诸沂王府,浇得繁花一树,少年初成,先帝夺门之变终得返东宫,待奉太子有功而骄横,伤则伤韶华耽搁,一夜心机,春宵东宫门中,私将荒唐入戏深]

[第四笺,无字,空,焚。先帝薨逝,天顺年结束,成化元年封妃,贪后位而不得,恼羞成怒,胆色敢将凤位形同虚设,私心肆虐无忌,权欲至顶得怀龙胎,痛失幼子,偏执谲狂,狠劣向皇嗣下毒手]

[第五笺,无字,空,焚。成化十一年,残害悼恭太子三年后,陛下又迎回五岁稚子,宫女纪氏母凭子贵,痛心与陛下生嫌隙而不明言,他乃天子,余我只恩宠,从此郁结抱恙。旁人见是嫉恨,我真不知是否,但绞杀人命若能泄愤,确又行得麻木,到底只为跟陛下赌一场注定是输的气,我输了]

[第六笺,无字,空,焚。失落放手一端,眼睁睁六宫日益充实,皇嗣接连而出,空虚之余嬖幸汪直取乐,从前宫女之身的我如何想,他也是如何想,从前我如何做人,他也是如何做人,从前我怎么待陛下,他也怎么对我,他人对我之心真如何假如何,我晓得,我心待陛下不假,因为我会伤心]

[第七笺终留字,手中的火已化噬大片墨迹,泪水降落成断线的痕迹,处心积虑隐藏在心的往事化成轻飘飘的灰烬,焰的滚烫要刺痛游走指尖,写过的一笔一勒都随烟散尘去,冻风呼啸带走几缕乌烟,人昏昏沉沉的将手放不开,谁说过,将手中的握进命里,就会是永远]

[陛下他不会知道了,很多年前我曾私心的想过,要将这看似空空如也的箱屉,在我走后留下,给他虚设一段人间无言的深情也好,可是最终我不愿了,就如从来不愿去追溯他情义那般。可知道,人若有奢求总会卑微,人若有情总会脆弱,我应该由始至终都是从前的万贞儿]

[除夕夜病重长春宫,转眼雪融春暖,清明过后斗指癸,天地节气生百谷,是故,谷雨至,陛下率百官京郊祭祀。清晨精神比往日好,披上旧年紫衫想离病榻又离不得,手捏着在除夕夜未焚尽的那灰扑扑的纸角,倚在枕上,听言初说窗外雾气浓得散不开,浑黯双目已视不清楚,一遍遍将手心摊开,指端在上面反复寻摸,眼里白茫茫一片空,皱褶纸上再旧再模糊,‘见深’两字始终没有丢]

“娘娘,您该放心,太阳出来了,多好的天气,陛下今日一定万事顺利”

[言初刚刚推窗,散开雾霭的温曦绵延至近的瞬间,榻前握紧的手垂落下去,太医赶至时,已然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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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萨拉阿满外出放孔明灯,结果导致森林火灾,坐牢三日并罚款,纹银-2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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