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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独韵] |一帘风月闲|——经典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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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路
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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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魏钰 于 2020-8-19 23:03 编辑

剧目名称:一帘风月闲
参与人员:白晏、魏钰
剧中角色:李承泽、范闲
剧目类型:经典再现
剧情简介:不谈国事谈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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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路
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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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八年六月十八日 (夏) 2020-9-3 12:38:46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不待庆帝发话,倒是李承乾那没见过甚么世面的太子爷先开了口。

“你、你们这是什么章程?”

他手臂颤巍巍指着跪伏在地的我与李承泽,如是说,显然没料到他千防万防,甚至不惜纵容林珙私通北齐也要杀我而后快,结果我当真没骗他,我对林婉儿没兴趣,对那内库财权更是弃若敝履。但终其所言,我只是个外敌,如何也威胁不到他稳若泰山的储君之位,想必更令他讶异的反倒是李承泽的行止,李承乾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位机心算尽的二哥,当真叫范闲捧出的一颗真心圈揽,要以真心来换。

李承乾自察失态,忙不迭垂首告饶一声僭越,再不敢多言。而我如今虽为李承泽舍了膝下黄金,仍跪得笔直,不卑不亢,全不似那众奴颜婢膝之徒。范闲之所求,无非一个李承泽,我自知他往来数十年过得憋屈,远不如显山露水的洒脱,既然皇帝陛下只将他作太子爷的试金石,不妨换我好生将他当个活生生的人来相与,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范闲不畏生,不畏死,便是他不允,方法总比问题多,有何可惧。

我打庆帝深邃的眼神中看不出情绪,亦不辨喜怒,肖他一贯滴水不漏,那厢仍旧闲散,一国之君坐没个坐像,想来李承泽与他一脉相连,这方面无师自通,学了个十成十。

“近来,朝中多有奏折弹劾于你,范闲,他们说,你与言冰云北齐失陷脱不了干系,如今朝中对你多有不满,甚至有朝臣提议,取消你同婉儿的婚约还有继承内库的资格。”一席话说得不疾不徐,隐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或许早就料到我要说什么,做什么,备好了,请君入瓮。

背脊攀上一丝凉意,比方才尤甚,却也只拱手,道:“范闲。求之不得。”

“你与婉儿的婚约暂且搁置,林相那头,朕亲自去说。可老二——”他指了指我身边的李承泽,“老二的身份如何说来也比郡主尊贵,你打算如何与之相配。”

我料他有后文,果真话锋一转:“范闲,你仍需自证清白。”

“还请陛下明示。”

“与北齐一战,避无可避,但朕终究不忍生灵涂炭,言卿公子失陷于北齐,朕愿以肖恩换言冰云归国,消弭战事,只是此去北齐,差个领队。”

原来方才林相与陈萍萍在御前演的这出戏,并非是给李承乾与李承泽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区区一个范闲,真是好大的天恩,我嗤之以鼻,不待张口应答,那厢复又添了一句:“你不愿去也罢,京中大家闺秀这么多,总能挑一个你称心的,便是不喜欢,各家官宦子弟,也不是不可。范闲,朕非是迂腐之辈,也从不逼人。”

“臣!愿去北齐!”

老狐狸,这才是真的老狐狸,绕这么大个弯子,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好,”庆帝抚掌,“待你归来,朕,给你们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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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

鸿门设家宴,这等场面于我自然熟稔,即便未兴口腹欲,这架势却要做足,我吃饭颇为不拘,左右开弓,打小便与香闺绣闼中的李承乾背道而驰。

菜色是素朴了些,但御厨功底犹在,一盘平平无奇的土豆丝,入口也是鲜脆咸香,着实下饭。我不忘看向范闲,他垂眼漫无章法的戳了碗中米粒,以及寥寥几根土豆丝,想来是不合胃口。

此情下,我忽生了打算,待家宴毕后,兴许可以约他去一聚,那日在范府,他曾言及蜀地有鲜香麻辣的炒料,支一锅再备上蔬菜肉片,就盅薄酒,自是爽利无比。

思及此,瞧着满桌寡淡,瞬觉无味。然一国之君作壁上观,自要开口言二三,我与李承乾当是恭顺聆训,好似诚心以悔。而后徽弦漾,话锋转,终于临了范闲。

我与李承乾,他更看好谁。此句落耳,我直欲发笑,小狐狸若能轻易被抓住话柄,他便不是范闲。果不其然,声扬语高的咋呼而出,四两拨千斤。我抬眼落定,李承乾仍是肃容捧碗,眉峰锁成川,非要从范闲的语句里头淘出点旁的东西,实在累得慌。

我只偏首探腕,夹了根土豆丝往嘴里送,不动声色的嚼了,择了局中往来下饭,直到范闲拂袖作揖,将一颗心剖出,他说:“我跟承泽。”

我陷入瞬刻的恍惚,除了母妃,大抵只有他这般唤我。托生帝王家,权术机心为我骨,往来相与者,不过为二皇子的名头,何来顾“承泽”。一颗心蓦然被无形的掌力撰握,而后有人执毫,取颜色轻绘,寸寸描花勾云,告知我,世间有人可予你万般无边光景,只求一句成全。

我难得失了自持的假相,不问胸中垒块,只搁碗罢箸,屈膝跪伏以额触地,喉头糅了不易察觉的抖瑟,开口却若金玉相振:“恳请——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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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八年三月二十八日 (春) 2020-7-25 16:38:45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我可从没听说过庆国还有进宫看热闹包饭这一出,况且位高权重如林相和陈萍萍都没这待遇,我一八品芝麻官儿,何德何能。但话打李承泽嘴里说出来,我便信,毕竟留饭那主儿是他亲爹,圣心如渊,难以揣测,索性懒得去猜,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多时,上菜的侍从鱼贯而入,待到没了动静,随意往桌上一瞥,就这?这简直比我当年听说国宴吃开水白菜还要匪夷所思,我向李承泽递去一个眼神,那厢吃货显然见怪不怪,我说怎么这个年纪还嘴馋呢,原是小时候在宫里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是时李承泽的形象在我心里一个直角转弯,从一只胸中有丘壑的羊驼,变成了一棵爹不疼娘不爱还被地主剥削的小白菜,怎一个“惨”字了得。

皇帝是最后一个入座的,口中直点“家宴”,如此一说,我的身份未免有些尴尬:“陛下,既然是家宴,臣在这儿不大合适吧。”

“你脸皮厚,没关系。”

我无言以对,要说怎么人家能当皇帝呢,还真是目光如炬,一眼道破天机。话既已说开,我亦没有理由推脱,做足了脸皮厚的模样,食不知味。

李承泽只可劲儿盯着面前那一盘儿土豆丝儿嚯嚯,夫唱夫随,我好容易动了筷子,碗里也只夹了点土豆丝儿。皇帝不吃饭,嘴上却不消停,一头数落了李承乾,转过来又指摘李承泽没有吃相,我想他铁定没见过李承泽平日吃饭的模样,跟饿了十天半个月一样,今日仗着菜色不好吃,都算收敛了。

一国之君的口水自然不会白费,还没客套两句,一个直球就砸我脸上,李承乾与李承泽,我更看好谁,我就被迫吃个饭, 怎么还玩儿送命题呢,这就好比问我李承泽和我妈同时落水里,我先救谁一样可恶,看来从古至今,男人的送命题都长一个模样。

“陛下,您不是玩儿我吗,这问题等同把我推上刀山火海,我怎么都是个死字儿啊。”

允了个不论罪的承诺,落得两头都不得罪,要说实话,我当然更看好李承泽,但我并不想他继续在这条路上孤军奋战,历史小说我看得多了,他这样儿的,要么谋逆成功,当了皇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这还是好的,但凡中途出了什么纰漏,人死灯灭,多半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充做廊庙墙泥,到死都不安生。

忠臣不畏死,他如是说。

但是范闲怕死,是故才有了后头一番忠奸辩驳,要我自个儿选,我什么都不想当,就想带着李承泽回澹州混吃等死,过我那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

“范闲,你当真没有话,要同朕说。”

话锋一转,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深意,隐含帝王威严,意有所指。我想他定是知道些什么,鉴查院悉知天下诸事,连我在哪儿吃面都找得着,如今我与李承泽的关系浮出水面,传到皇帝这儿,不足为奇,更何况自上次范府家宴过后,这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我爱慕李承泽,坦坦荡荡。

放下碗筷,难得朝皇帝揖手一拜,言辞恳切,全不似平日涎皮赖脸:“臣确有话说。”

“臣希望陛下收回成命,取消臣与林府小姐的婚约,臣自澹州入京,虽言时日不长,但已心有所属,此生非他不可,范闲生性顽劣,行迹不端,不忍耽误林家小姐。”稍顿,目光往李承乾那方一瞥,“更无心争夺内库财权。”

“陛下方才说忠臣直言不畏死,臣算不上忠臣,也怕死得很,但今日便是殒身,也要恳请陛下,成全——”

“我跟承泽。”

平日我唤他,连名带姓,李承泽,再不济揶揄叫上两声二皇子、二殿下云云,他亦是如此,声声范闲从不拖泥带水,什么小范大人、小范诗仙朗朗上口,无非心照不宣,两个大男人相处,整这些腻腻歪歪倒显得恶心。

这还是我头一回叫他的名字,辗转于喉舌良久,畅然脱口,竟有慷慨赴死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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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白晏 于 2020-7-23 22:12 编辑

李承泽

我与东宫之怨怼,早非一日之寒,而眼下的机锋直言,明为纠奏林珙被杀,实则恨不能将那三尺寒冰凿成斧刃,招招要见血。这等场面在我与李承乾间实属常态,在场之人除去范闲,个个水平波静,林老狐狸更是连眼睫都懒得抬,只酣酺那盏碧色汤。

直到那厉声相出,严勒以止,我与李承乾瞬刻下跪,我方唱罢,老狐狸自要登场。想来是宫中的茶更好饮,香胜猗兰,可达九天,不过半炷香,陈萍萍便也得召,前来要分一杯羹。

我因在范闲身侧跪着,余光觑着那衣摆,好似掐嵌着银丝,人虽未动,有光粼粼,倒也衬他,思绪如飞时,忽而有声铿锵掷地。

“东夷城,四顾剑!”

饶是我,听得此言,也不禁挑眉,陈萍萍依旧道来娓娓,北齐便也得邀入局,这口锅着实甩的够远,细想来,陈萍萍行将至此,倒也不在意料之外,朝中局势危石垒卵,他既回来,断然不是为了修身养性。

思及此,我抬头,恰巧对上范闲的眼,寒塘生月风送水涯,视线交缠不过一瞬,心头竟徒生了如烟陈缕的他念。我仍旧端着姿态,这厢戏幕将落,一国之君召左臂右膀议事,闲杂人等本应自觉散开。熟料侯公公扬袖一甩,便又叫端坐回去。

君命不可为,照例垫着足跟跪坐,只当李承乾不存在,屈指扣响桌案,将范闲唤来:“坐这儿。”待他撩袍坐定,方才偏首凑近些,以掌贴面压低声线予他一人道:“还能是哪一出,八成是留饭了。”

我向来爱吃,但这宫中的风味却着实令我不喜,吃饭讲究身愉心悦,在这等地方,再好的珍馐美馔,吃进肚里,也寻不到半点滋味。且说着,更觉困乏,前后晃了晃,又打个呵欠,眼角更逼出几点泪。恰时,宫娥鱼贯而来,上菜了。

眯眼一打量,果真是万年不变的菜色,正所谓——“家宴”,挑眉看了范闲,又垂眼案上,意味明显,这倒还不如上回的范府家宴,好歹有条鱼。一国之君姗姗来迟,场面话要讲,最后不忘点题,家宴,随意。

我捧碗执箸,放眼望去,也只有那盘土豆丝瞧着还行,便也扬袖朵颐,对坐的李承乾向来吃饭如绣花,斯文闺秀,绢帕托碗,就这秉性,我自小怀疑他吃不饱。再瞧范闲,怕也是为这家宴菜色所震惊,迟迟落不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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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八年三月二十日 (春) 2020-7-21 21:50:23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李承泽扬声点这“你我”二字,深得我心,咱俩可不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嗐,为了他,当回蚂蚱又何妨,便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也是做得。一招打蛇上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那位“太子殿下”躬身一拜,扬眉抻眼,好一副含冤模样,眼珠子在两位贵人之间来回提溜,怂得恰到好处。

这确也不是我第一回见兄弟俩吵架,别家兄弟阋墙,顶多争个头破血流,他俩顿顿吵,顿顿端的是你死我活的架势,李承乾不松口,咬定是谢必安所为,李承泽这厢又影射道:“养个不为人知的用剑高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好在李承乾还不傻,知道人正说他呢,扬了声调好一番质问,李承泽不甘示弱,回敬一句,说道理罢了。

眼见着他俩作势就要在这御书房大打出手,屋内一声斥责,屋外这俩顿时偃旗息鼓,要说还是皇帝厉害呢,天子之威,不可亵渎,慑得他二人跪地便拜,古代就是规矩多,好在我老娘出息,给了我见着皇帝不用跪拜的底气,只这热闹戛然而止,没看过瘾,唏嘘着悄摸儿望望天,看来改明儿还得给李承泽逢个“跪的容易”,膝盖可娇贵着,这老跪,往后有个风湿骨痛可不好受。

要道话还是不能说太早,我这边儿刚觉得李承乾和李承泽的热闹没看够,老狐狸又开了口,话风一转,竟转到了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陈萍萍身上,我登时来了兴趣,且看他如何说辞,皇帝倒也不负所望,召来陈萍萍当面对质,陈萍萍几番客套之后却道已然找出凶手,我揣在袖兜里的手猝然握紧,莫非五竹叔……

“凶手是,东夷城,四顾剑。”

我扭头看看陈萍萍,又看看林相,寻思这话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怎么张口就来呢,显然李承乾没将这茬栽在李承泽头上很是不爽,这会儿还敢上赶子质疑陈萍萍,倒是借他的口将我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结果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光牵扯了东夷城,这下甚至连北齐国也一并拉下马了,听到这里,眼前三位这你来我往便端瞧得明晰了,我与李承泽对视一眼,这事儿走到如今的局面,显然已不是牛栏街刺杀那么简单,威逼东夷,出征北齐,范闲与林珙,恰是这出师之名。

我顿感脊背寒凉,本以为这种感觉在牛栏街时已是极致,没成想当下更甚,皇帝故作犹疑,忠臣死谏,为国威,为生民,这仗他应得勉强,口口声声说要举国之力征讨不义之人,好似他自个儿是那大义凛然之辈。

这仗,非打不可,不然也不会有此一出,只我想不明白一出,有我啥事儿。

纵然我是苦主,但林珙已死,鉴查院也早打算将凶手安在四顾剑头上,这出戏叫两个皇子看,兴许是教他们何为治臣,何为治邦,可我一八品协律郎,何故就有此殊荣,后来却也想明白了,因为林婉儿,因为内库财权。

这事大大的不妙,得赶紧找个机会将婚约取消,免得日后被赶鸭子上架,范闲天不怕地不怕,尤恐负了李承泽那颗好容易捧出来的真心。

诸事皆罢,皇帝带了林相同陈萍萍去房中议事,我自觉没我什么事儿了,正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熟料御前的侯公公却将我三人拦了下来,让我们坐在案前等待。

李承泽敲了敲桌时宜我坐他那边儿,我自然屁颠屁颠地往他那儿挪了些,也不理李承乾,只问:“这又是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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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

范闲广袖一拂,躬身对抱,端的是风姿涵雅,世俗潮浪不沾他,看似惶然何辜,实则荣辱不惊,心里头分明的很,若要细论,倒比那老狐狸还游刃有余些。

不愧是范闲。

对他,我向来不吝青眼,即是他语声急急,上赶着将自己摘出去,我仍未兴波澜,眸半阖,眼神虚点,约略可觑见掌中的一点橙色,直到下刻他跨至身前,衣摆展舒犹然带风,令唇角刻意向下,才不至轻笑出声。

要说起流年行运,我向来不求衰旺顺颓,一生之局何由他人推算,眼下我却难能生了参酌之心,范闲,你是我局中变数,却令甘之如饴,只盼——

此念当起,魄动心惊,再三摒弃竟是不舍,只暂且敛去万绪,又折回那软垫上窝着,“林珙遇害当日巳时,我和范闲在街上偶遇,闲谈,谢必安就在一旁。”此言不虚,街角僻处风月仍酣,想起便颇觉怡愉,偏首侧目,言语又带了宽慰:“唤你来是做个旁证。”

若我说了,李承乾便信,那他这个东宫坐的属实便宜,果不其然,要追问。

“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我只将那柑橘掷于案上,耳目皆随,话头又续:“监察院已经查明,林珙死于巳时,这么算来,谢必安来不及赶出城行凶吧。”语声咄咄,再捎上遂及通身的不快。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与范闲合作,同谢必安联手刺杀林珙,此时你们正在扯谎作伪,脱开干系。”这字句触耳,机锋相对,衬着范闲越发挑高的眉头,和满溢而出的疑惑,这折戏总算唱到了关键。林老狐狸倒是淡定,捧瓯以品,似坐长松下,只是不知尝出了个什么滋味。

“越发荒谬!”戏得唱下去,我也怒起拂袖,佐着鼓点登场,“我为何要杀林珙,范闲又为何要杀林珙!”足下定于范闲身侧,下一折唱的应是,同仇敌忾。

“林珙策划牛栏街刺杀,范闲与他有仇啊!”东宫之主一言既出,范闲惊,“太子殿下,这事我可不知道啊!”我听着他当即解释,偏首的一刹马尾甩得的利落,料的是体骨不屈,气直志洁。

“范闲。”我唤他,刻意缓了语声,“太子殿下要定臣子的罪,你我就含冤——忍了。”这话自是拿捏的不甘不愿,声调却扬至峰峦,直要叫人清听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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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八年三月十八日 (春) 2020-7-20 15:40:33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王启年的追踪术没能派上用场,林珙却死了。

那天夜里,消失了许久的五竹叔带来他的死讯,我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倏然间牛栏街的厮杀历历在目,如果不是我命大,我便再也见不到李承泽,滕梓荆也将永远离开他的妻儿,偏偏我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京都。

我朝五竹乱撒一通鸟气,到头来还是怨自个儿太过无能。

好容易冷静下来,再仔细一寻思,林珙这一死,京都局势恐要生变,他不是郭保坤那样无关紧要的泼皮纨绔,单凭林珙一人,牵系世家朝堂,其间错综复杂,不可同日而语,幸而我追查林珙一事知情者甚少,但凡我咬死说不知林珙是牛栏街刺杀的幕后主使,这脏水就泼不到我身上来。

果不其然,朝堂上下都是成了精的千年狐狸,林相首当其冲,第二日便递了帖子邀我过府一叙,言语间不乏试探点播,但装傻充愣搁我这儿如鱼得水,他没能抓到把柄,倒还推心置腹说了几句走心的话,估摸着觉得我与林婉儿尚有婚约在身,他理应算我半个老丈人,以后总归是一家人,不至于撕破脸皮。

如若没有靖王府后花园儿那惊鸿一瞥,指不定我就跟那林家小姐稀里糊涂成了亲,然她哥哥想杀我,又被我的人反杀,夫妻俩的糊涂账可就打死也算不清了,日后指不定生出什么嫌隙,家破人亡都不为过,幸好李承泽出现得及时,让我临门一脚及时止损,阿弥陀佛,改日得去他府上拜上一拜才是。

这不清净了还没两日,这天儿正和王启年在面摊儿吃面,宫里就有人寻来了,鉴查院果然是天子耳目,找人比gps都好用。

御书房门口遇到林相,老狐狸亲切地让我喊上一声世伯,我心底虽不愿意,饶是装模作样改了称呼,不知道他若知道我要退婚,会不会看在今儿这声儿世伯的份上少踹我几脚。

甫一进御书房临池的亭台,掀眸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李承泽,这不前几日瞅他一身素白委实好看,这才让府里人依葫芦画瓢也裁了一件,还道今日来指不定能撞一情侣衫,结果,他换衣服了。枣红镶金云纹的衣袍,略添张扬,好在这是天子御下,还算收敛,只是这一身儿红,怎么瞧都不大合时宜。我端是明白他的心思,林珙死了,大快人心,他历来明目张胆地与太子不睦,这会儿倒也不必猫哭耗子般吊两句丧,假惺惺怪恶心人的。

这才是李承泽。

我兀自按下眼底的笑意,且看他兄弟俩唇枪舌战,垂首站在一边儿,拿出我扮猪吃虎的看家本领,满脸写着“无辜”俩字儿,看着傻,肚子里可揣着明白呢。

“诶,二殿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话音未落,我这声儿便脱了口,这演技,要是没穿越,指不定能考个北影中戏啥的。明知他提的哪一茬,偏生又急急撇清干系,还不忘顺势往他跟前儿挪了好大一步,靠近了些,这套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这一红一白往李承乾跟前儿一杵,可不红白喜事一条龙嘛。
[发帖际遇]: 魏钰重阳节登高远望,灵感迸发,当即于古寺墙壁上提诗一首,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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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李承泽

日高悬,蕉叶堕地,丛木流翠。
如此佳候,林珙死了。
而我与李承乾得召,在此对峙良久,盏中茶汤凉透,博香炉所腾烟纹也览过不止数遭,期间我不言他不语,唯有他眼神似刀,直要往我骨里戮。

李承乾,你什么毛病。

腹诽得不亦乐乎,然面上不显,仍是一副沉潭无波的模样,眉眼再添两分晦暗,这戏才算演得入木三分。眸光又转,这袭松垮衫袍已杵了半炷香,发髻凌乱,一国之君也挺闲。

这宫中,猜忌毁谤的君臣,执戟相向的父子,随意透露一折,都够坊间的画本先生激情创作廿十载,何等的精彩。

眯眼瞧了墙垣光影,于案上捡个柑橘握入掌,只前后晃了身形,蹲久了,足尖都麻。甫一抬头,李承乾仍旧盯着我,目光如炬,夹刀带棍,属实病的不清。

想抛橘子,然一国之君在前,到底收敛一二,只垂首摩挲,林珙那日带了诸多高手出城,显然起了相避之心,却不想,这一避便是死路。能在众多高手中击杀林珙,此人身手定然不凡。

思忖间,重门终开,陛下挪窝。
林相与范闲,小狐狸与老狐狸,今日这戏作的十足是真。

太子殿下终转了视线,与林相稍作寒暄,便直切了主题,“监察院瞧过尸体,林珙死于高手快剑,京都用剑者,唯二哥门下谢必安,有此剑术!”

这句二哥倒直透心窍,时至今日,仍叫我肌骨生寒,林老狐狸稳如泰山,接了半句:“那太子的意思是?”

“太子的意思是我便是杀林珙的凶手。”既是为我做的局,如此多费周章,怎能不给些饵食。慢悠悠起了身,闲步至太子身前,余光觑了范闲,他满面怔愣,趁着今日这身白衣,活似只呆头鹅。

呆头鹅自不能白来这遭,双手揣袖,不疾不徐开了口,“我是不是凶手,这要问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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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八年二月十五日 (春) 2020-7-4 10:50:45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而后我听过太多关于李承泽的传言,却无一肖他,乃知坊间传闻不可尽信。

我在寻林珙不假,他又何尝不是,不然也不至于特意挑了条去相府的必经之路来堵我,装模作样摆了瓜果,不忘捎一卷红楼,拟了闲适姿态,倒忘了将眉眼中的忧思抹去,所谓关心则乱,不过如此。我兀自窃喜,将他别扭着不肯言明的关切照单全收,脑子却是清醒的——谢必安我不能要。

李承泽身处庙堂党争,明里暗里不乏可用之人,谢必安首当其冲,可以说李承泽能安然活到如今这个岁数,有谢必安一半的功劳,他愿将谢必安借给我,便是以命相托。

有此一句,抵过千言万语。

“虽说没有万全的把握,但我既敢追出城去,少说七八分成算,范小爷非是莽夫,斗不过自有斗不过的斗法,你且宽心,谢必安同去才是大材小用了。”

我更怕此去是调虎离山,犹恐有人会对李承泽下手,方才还笑他关心则乱,自个儿也不遑多让,七八分成算,亏得我说得出口。

那厢起身,彼时一水青碧今日换了身儿月白的云纹锦袍,掩却锋芒凌厉,更显风骨凛然,只仍双手揣袖,懒趿鞋履,再一看,与往日也没甚么不同,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算是端瞧个明白。

他朗声,不谈国事,谈风月。

我不答,转身背朝他,潇洒地扬了扬手臂,同电视剧里那些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帅哥一个模样。

谈风月。

你就是风月本身啊,李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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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


“不打紧,与你分说一二,有什么所谓。”那葡萄滋味酸甜,正是可口,眼瞅他又揪了颗捏于指,莫名扬了唇角,轻笑出声。

听他相询,抱臂挺了身姿,心绪稍沉:“我知你在寻林珙下落,缘由我不问,亦知你此去必动干戈。”忧切掺于言语,一时倒令我怔愣,垂眸以掩继而开口:“今日早间林珙匆忙出城,带了不少高手,最差七品。”

我知他脾性,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而我,生于世间最凉薄之处,向来悬冷眼,却一朝遇他暖肺肠,心有所牵的滋味原是这般。

“我亦不问你能否斗的过。”扬手一摆,“必安有一剑破光阴的名号,京都用剑者,无人能出其右。”转身去了鞋履,又坐于软垫上,单手托腮冲他勾唇,笑的坦荡:“有必安在你身边,或可一斗。”

见他眉头紧锁,欲要开口,心下已然猜到了八分,踹手于袖稍侧身,“不带也无妨,你自己多加小心。”知他不会带上必安,却仍守在街角巷陌,不禁失笑,情字当真惑人。

拂袖起身,见他眼中风雷,意气满握,恰时遇风起,扫散尘氛,郁结之怀随畅,不由朗声注目:“范闲,有时间多见面,不谈国事,谈风月——”
[发帖际遇]: 白晏帮助开封府抓获一名盗贼被公示表扬,此项被天字捌捌陆录入文兴十一载社会新闻卷,并参与了年终见义勇为奖评选,纹银+3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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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八年二月十日 (春) 2020-7-1 21:12:56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正八品太常寺协律郎,芝麻大点儿的小官,往日落到别人身上,给他二皇子提鞋都不配,如今换了我,饶是值了这位贵人金口玉言一声恭贺,他抬腕一指跟前儿那盘打着白霜的葡萄,小气巴巴添个贺礼的名头,一如既往的寒酸,但我心知肚明,李承泽最是护食,能与他分享同一盘葡萄的,纵观京都,确也只一个我有此殊荣,又怎能嫌弃。

街面儿清了场,往来寥寥,但我与李承泽的关系尚未摆到明面儿上,如今这风口浪尖,若叫人拿捏住话头反咬一口,于他百害而无一利,是故满腹缱情悉数纳入眼底,负手而立,腰杆挺得板正,斜睨了目下那持卷的纨绔子,话头自然也就转到林珙身上。

“哟,这些话说给我合适嘛。”嘴角擎着笑故意揶揄,他同李承乾那些腌臜泼烂事儿我知道个七七八八,他愈是说得坦荡,一派云淡风轻,我愈是能体谅他身处政局的不易,到底没在脸上显山露水,免得让他误会我小瞧他似的。

“你搁这儿堵我就为了说这些?”

凑近两步,又摘了颗葡萄,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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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

“这个地方前后通风,很阴凉,正是午间看书的好所在。”并未抬头相视,书卷又翻一页,“京都之美,不在各家府邸之间,却在这街道陌巷之中,别有风味。”

轻云敛聚,风即生凉,悠哉捧了茶盏,目光仍点书中行文,恰时阅及凤姐威重令行,故而偏首掀眸,作了十分天真:“还未曾恭贺协律郎。”搁卷托腮,懒懒探腕随意指了颗浑圆的葡萄,笑得狡黠:“喏,礼轻情意重,小范大人莫要嫌弃。”

起身揣手,踏足入鞋履,绕至人身前:“我在等你。”笑仍盈面,却添了凝重,“你可是在寻林珙。”
范闲今日一袭太师青,淡去儒雅,饰及稳重,确是不类庸流,便又多瞧了几眼,方踱着步续道:“今日早间,林珙与太子在东宫相见,言谈颇为激烈,书房外隐约间听到你的名字。之后林珙便草草出京,我在宰相府这儿等你,果然你便来了。”

话落,余光见他铺张满面笑意,便歪了身形,冲人眨了眼:“我在东宫自有些眼线,唔,当然我身边也有太子的耳目。兄弟情深,心知肚明,横竖就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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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七年五月二十四日 (夏) 2020-2-24 18:41:00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牛栏街刺杀一事,以程巨树被鉴查院批捕落下帷幕,院长不在京中,鉴查院便由一处的朱格把持,我光明正大亮了自个儿提司的身份,那厮却是个浸淫官场数年的老江湖,软硬不吃,我虽与他职阶无两,到底没能拿到提审的权责。程巨树这条线断了,司理理那头却有了动静,想来也是,我与李承泽约见在醉仙居,她是最清楚不过,且观之初见时与公堂上一应做派,怎么看怎么不像个青楼花魁,心有疑惑,再至时已人去楼空,幸而有王启年这个追踪大师襄助,半途又好巧不巧遇上陈萍萍的黑骑,这才将司理理顺理成章地押入了鉴查院的打牢,她北齐密探的身份不言而喻,言语间更猝不及防透了个人名——林珙。

我与林家了无宿怨,无非与林婉儿有一纸婚约,传言林相在李承乾与李承泽二人中独善其身,从未相涉,那林珙缘何又成了太子的入幕宾,不过尚无证据说明此事与太子有关,我自不能妄下定论,空口白牙定了罪,还需寻到林珙再做计较,若真与太子有关,这仇,便结的深了。

从未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这内库财权,他要,问一句何妨,偏要一声不吭做杀人的勾当,更欲以此栽赃李承泽,一箭双雕玩儿得溜,还不知此前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生灵的性命,为了我自己,为了李承泽,此番我也得会上一会。叶灵儿送来消息,说林珙自东宫出来便带了一众高手急急出了城,许是觉得要东窗事发,逃命去了,我自是不能让好容易抓到的狐狸尾巴打眼皮子底下溜走,登时就携了王启年准备出城追踪,还未至城门,却叫谢必安拦了去路。

我方想起前些日在府上答应过李承泽不淌这趟浑水,他既能在东宫威逼之下安然活了这许多年,京中耳目必然不少,道一句手眼通天也不过分,想瞒他确实不易,他亦了解我的为人,有些事犯到自个儿头上,便再不能作壁上观。

远见他难得穿了一身儿白,映在红墙黑瓦下甚是素净,他看书正入神,我走过去,揪一颗葡萄送到嘴里,一如既往的清甜。

“你怎么在这儿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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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李承泽

我向来不爱稠人广众,只喜回廊曲槛,或独有万斛涛声,清人耳廓的清净所。
眼下枫叶正丹草木未凋,花间尚余芬,时令瓜果争先摆了桌案,实属上品秋色。

自牛栏街刺杀后,除却在范府偷了半日,便再未闲放片刻,先是宫中传唤,与太子同在玉楼金阁中聆帝训,跪到金瓦红墙皆染上昏黄,方才各自得了一句“滚!”

怎一句惨目能述。

亏得范闲替我备了半尾鱼,虽曾被其噎着,然则日落西山饥肠辘辘之时,以之调个汤头,支上一口火锅,却是再好不过。
尔后便听闻范闲得赏,那位赐了他协律郎一职,官位极微,却着属圣眷。

未曾与他道贺,必安便捎了消息,程巨树当街刺杀范闲,这局纵横皆有所图,我自知是何人手笔,不过抽丝剥茧之下,竟蹦出个林珙。
林珙何人,林老狐狸的次子,林相的立场众人皆知,他与李云睿的不可说,化就苑所内的林婉儿,却不知太子如何荣施宗党,拖得林珙成了入幕宾。

垂眸凝思,必安开口,今日太子宫中曾有争执,隐约提及范闲的名字。我尚未反应,必安又道,此事范闲并未置身于外,亦在暗中察点,只怕他亦知林珙所为,而今日一早林珙便带了一众高手出了城。

以范闲的性子,怕是……未再踟蹰,即吩咐于出城必经之路扶个围屏,布上凭几软垫矮桌,清茶葡萄红楼亦缺一不可。
万事具备,便除了鞋履,执卷静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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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七年五月二十二日 (夏) 2020-2-23 12:56:21 | 只看该作者
范闲

同林府那婚,我铁了心要退,而今我满心满眼皆是李承泽,遑论那位林家郡主天仙之姿,落到我这儿,不免也落了凡俗,更何况,范闲之恶名刚在京都传遍,肖似个混不吝的京都纨绔,更是那风月常客,堂堂一郡主,只怕我自个儿不提,她双亲也是不应的,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看他们如何逼我成婚。

我同李承泽的私情,迟早要闹得人尽皆知,恰他人在这儿,索性大大方方认了,藏着掖着可不是范小爷的脾性,只是没料到我爹那一嗓子,没吓着我,反倒呛着了李承泽,我适才搁了碗筷过去给人顺气,不忘埋怨又故作委屈地剜了我爹一眼:“您瞧瞧,吓着他了。”

这一茬左不过临时起意,连李承泽都不曾料到,他无奈唤两声我之名姓,饶是带着笑意,我尤其爱听。只我这厢满腹畅快,我父亲这餐却是食不知味了,撂了筷子要我送客之后去他书房一趟,我应了声,他便拂袖离去。二娘张罗着收拾,若若亦拉着范思辙出门儿避嫌,我叫下人留下了卡住李承泽的那盘鱼,道是要打包给人带走。

““这鱼,可是我专程让人从澹州送来的。”

彼时嘱咐过若若,待有朝一日二皇子上了门儿来,便吩咐厨子烧上,只是李承泽吃便吃了,我却不言其中深意。

宋民俗,贵迎猫,穿鱼折柳以聘之。
吾今以鱼为聘,愿殿下于归范家。

“吃了我的鱼,可不许反悔了。”

——第三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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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白晏 于 2020-2-19 12:47 编辑

李承泽

一场好眠,散去劳形委体。
懒懒起了身,坐于塌边打个呵欠,逼得眼角润贴了湿意,恰时腰间落了把掐弄,便偏首剜了他一眼。
窗中透影降于庭畔,云烟渐沉霞如绮,此等景致醉人,又得他在耳边絮叨,头一回悟了点岁月悠游的味道,低笑出声:“看不出范公子还有这等技艺傍身。”踏入鞋履,起身整了衣冠,又揶揄道:“将来若是山穷水尽,不妨到本王府上做个厨子。看在你我曾抵足而眠的份上,定给你一口饭吃。”

拢袖站着又同他扯些闲话,看他哼哼唧唧软磨硬泡,心下遽然一乐,未曾表露,故作不耐却仍朝他伸了手,扶着人欲出小院。
方一踏出房门,就见范建领了一众家眷,已然候着多时。我知他无心营求,不过这二皇子的身份,另他不得不打躬作揖。我便也稍稍颔首,假意温喣:“范尚书,何须如此劳心费力。”

我向来无惧人言,无畏德行,而今在范府,倒难得收敛了肆意,好生端坐。这一桌佳肴美馔甚是铺张,我竟心生遗憾,只因记挂着范闲煮的那碗面。
动了筷子,一餐吃的食不知味,寂静无声。然而范闲这弟弟,好似叫范思哲,着实是个初生牛犊,牛犊开口提了问。

范闲答的是理所当然,“你嫂子”三个字随着箸上夹着的鲈鱼,齐齐卡了我喉头,不上不下正是难受。
这厢范建怒而生起:“放肆!”生生把肉鱼斥入喉中,呛咳不止。
众人慌了手脚,一时蜂拥,递水的,斟茶的,送帕子的,我只连连摆手,拭去眼角零星的泪珠,直到一双手攀上背脊轻拍,我才缓了神,无奈失笑:“范闲啊,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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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七年四月三十日 (夏) 2020-2-12 19:16:30 | 只看该作者
日光穿透户牗漫洒,醒来已然过了午时,门外传来轻敲,是若若,她道午饭已经备好,问我要不要起身用膳,还是她让人将饭菜送来屋里。自然是不能让人进来的,这要瞧见范府少爷与二皇子大被同枕,遑论好话歹话,在这个节骨眼儿传出去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合该要任人大做文章,遂轻声回了若若。

一觉酣然,我自觉身子爽利许多,却又惫懒着不愿起身,李承泽尚还安睡,早前凉透了的身子裹在被中熏出暖意,他许是畏光,明明未醒,却直往人怀里蹭,我好整以暇,听之任之,支颐瞧他,脑子里却是在他府上那荒唐一夜,反复回味,愈久弥新,不期叫人挠了下颌,逗宠物似的,竟未察觉他几时醒的,果真是色令智昏,罪过罪过。

报复似地在他腰上掐一把。

“若若先前就来叫了,我见你没醒,便让他们先吃着,估摸着已经用罢了,只得范某亲自下厨,给二殿下打个蛋,下个面了,哎,就是不知你这般挑食,能不能纡尊赏脸给我这范大厨了。”

他喊饿,必定就是饿极了,李承泽挑食,肠胃便养得金贵,遂没再耽搁,打床上起来收拾好,涎皮赖脸要人扶,往屋外走去,一开门儿,竟撞上了父亲。

也是,李承泽来得大张旗鼓,依我父亲的脾性怎么会逾矩不顾上下尊卑,这不,就亲自来请了嘛。范府的厨子不赖,今日有贵客,更是卖力得紧,李承泽居上座,我和他中间隔了个我爹,动了筷子,谁也没敢多说话,倒是范思哲问了句:“他是谁?”

我头也没抬:“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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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晏 发表于 文兴七年三月十八日 (春) 2020-1-22 16:34:4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眼未掀,抿去万端斜纵之理,舍了那些曲折取势,随心归入一淙逶迤的黝暗。耳畔又生滋了唠叨,无章无法的嗯上几声,算予他回应。

趾尖冰凉,蓦然沾上温被,便急急攀上,顺漏了半分疏懒。窗牖处的光点漏于眼上,迴成数断诡谲的红,各以类聚杳不能辨。轻佻了眉峰,却避无可避,心下竟生了微妙恼意,干脆侧身贴他怀中,只余个薄削的肩头在外。

听他数落“寒酸”,谈及“麻辣鲜香”的蜀地,字字句句非是娴美的情词,横折间却铺就着风月清响人间烟火。
“范闲——”知他瞧不见,坦然皱了鼻头,薄唇复勾了笑意,语调掺了惑人的绵软,“本王乏了,要睡觉。”抬手搭人腰间,亦不忘绕了伤痛处,“别出声。”

携身入梦,难得忘忧,获一枕安稳好眠。
浓睡醒时仪态皆慵,眯眼收了半窗红日,转首便撞入一双狡黠的眸,屈指挠了他下颚,粲然的双目忽迸了惊愕,方才称心遂意的收了手,“范闲,本王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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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魏钰 发表于 文兴七年三月十七日 (春) 2020-1-22 10:08:51 | 只看该作者
我打小跟着费介学毒,仗着医毒不分家,马马虎虎称得上个半吊子大夫,与程巨树一战,伤势瞧着骇人,然有真气护体,纵有内伤,到底未曾伤及根本,只待将养些时日便能大好。

这话可不敢同李承泽讲,他惯常的一脸骄矜染了些许关切,我便生怕好容易捂热的凉薄又要化了云烟去,那别扭的性子也不知跟谁学的,难哄得紧,要晓得眼下都是些皮外伤,上回翻给李承乾的白眼指不定就得剜在我身上。

大丈夫能屈能伸,嗯,没错,是这个道理。

范府小门小户,比不得他那亲王府邸,床不大,堪堪能睡得下两个人,并不宽裕。蹭着床褥给人挪个地儿,扯了背上的伤口,嘴上呜呼哀哉,顺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摆明了占他便宜。

“李承泽你又不穿袜子,脚凉死了,挪远点儿。”

嘴上说着嫌弃,却伸腿捞了被子给人捂上,那人猫儿似的眯了眼,繁累不假,伸手替人掖了被角,支颐瞧他,这张脸果真是一等一的俊俏,百看不厌,现下凌厉的轮廓温软,敛却锋芒,蓦地让我生了怜惜。

怜惜,他吗,李承泽。兀自笑着摇了摇头,他不需要,我又何忍一念折了他满身傲骨。

“好,依你,殿下只管放开手脚去做,范闲干啥啥不行,躲懒第一名。”

岂会真的撒手不顾,程巨树尚在鉴查院手中,李承泽能耐再大,天子直辖之下只怕鞭长莫及,与太子相斗非是易事,索性省却他诸多烦心。

“你说你堂堂一个皇子,骄奢淫逸都做得,吃个火锅怎还这样寒酸。”

自己带菜叫人哭笑不得,心里头嘟囔,二皇子的心思你别猜。

“我早年吃过蜀地的火锅,鲜香麻辣好不爽快,改明儿炒了料,等你事情了了我再带去你府上煮一锅,就着喝两盅,那才叫好滋味。”

坊间都说咱们这陛下偏信李承乾些,又添一句。

“遑论结果好坏,且不顾外人如何评说,我总是在的。”

他睡在身边,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安心,日光暖茸,睡意微醺,摒却世间烦扰,相依而眠,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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