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峰】洞天瀑布

【怀中小人的身体在掌下蕴着淡淡热意，听闻他嘴里念起“萧师伯”时抱着少年的双臂不自觉环得更紧，于是将手抚上小人软软的后背，慢条斯理地一下下顺着气。】

不怕不怕，现下萧师伯还在屋子里睡觉，律律是见不到他的……

【临出门前曾绕至师父寝居望过一眼，原是打算去问安的，抬眼却见天色尚早适才作罢。只是立于门前的步子顿了许久才默然离去，倒似不曾停驻过。】

【小人张开粗短的五指接过树枝，有模有样地比划着挥了挥，卷着舌头喊他哥哥时已分散了大半注意，身子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想要落地。】

【于是稳稳将他放下，哪想到他甫一及地便脱了手。少年只得望着小人跌跌撞撞跑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抱臂立于他不远处既不予干涉，却也时刻凝神留意着其动作，不容半分差池。】

【手里握着那节小树枝，挥挥划划也觉好玩，更急着学哥哥的样子想下地扑腾。脚一沾地便赶紧扑扑跳跳的往空地跑，把树枝当剑好不威风。】

【跑远了还不忘回头朝哥哥挥挥小短胳膊，笑嘻嘻的喊他】

锅锅！

===结。

承平三年  春

【自从上次认得了这个折树枝给自己当剑玩的大哥哥，尤其喜欢来找他玩。这日跟着娘上了山，笃笃笃就往哥哥这里跑。远远地看到他在练剑，挥着小短胳膊球儿一般的冲过来】

锅锅！锅锅！

【跑近了些才停住脚，一个没站稳还险险往前栽了一头，笑嘻嘻瞅着他】

袁师兄。

【对，娘教过，这是萧师伯的徒儿，要叫他师兄。虽然很怕萧师伯，但是律律喜欢师兄。】

【春册大典在即，昆嵛数峰一改往日肃意转而皆染喜气，阖山的洒扫小童仿佛倾巢而出，镇日忙碌地将那各山各院细细清理得恍若新敕，恰逢天气晴好时亦有空闲弟子前往藏书阁铺陈开古旧书卷晾晒，各司其职倒也井然有序。】

【想着寻常清扫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分内事宜，便顾自起早修缮完赤松院那一方自住的厢房，随后含笑婉拒了前来帮忙的小童只道不必劳烦，指了他去师叔伯处看看。】

【依旧是提了惯用的剑，趁着闲来无事而至洞天瀑布。几番习练觉着此处甚好，树影萧萧间似有灵气贯穿流淌，极易教人放松心绪。自那日初遇谢师叔的小弟子，他亦渐知自己每日会来此处练剑，于是五日有三皆能看见那团矮矮身影窝在旁侧陪着，倒也并不似先前独身时候那般无趣了。】

【剑势肆意流转间耳畔蓦然又响起熟悉音调，依稀是那句含糊不清的“哥哥”，便速速收剑转眸于他，待望见那颗糯米团子跌跌撞撞地跑近差点拌倒，忙伸手去扶，所幸他无碍，甜糯糯地竟换了个词称呼自己】

【心下诧异，眉眼染了笑，抬手抚了抚小人急喘而起伏的背。】

怎这般高兴？昨夜下了雨山路滑腻，律律该小心些，师兄在这等着你的，哪儿都不去。

【师兄蹲身扶了小矮墩一把，刚站稳，听他说在这儿等自己，笑得小嘴裂到耳后，拍着手】

师兄最疼律律！

【娘说再有几日就是春册之日，届时便会送律律上山，算作正式拜入昆嵛门下。其实自己早已满山乱跑，师叔师伯的叫得不亦乐乎，等正式入了门，就天天来找师兄玩】

师兄教律律！

【一面说，一面蹦着指了指师兄的佩剑，倒也不再像上次那般急着去抢了。】

【听闻小人央求自己教他练剑，眼中溢了笑淡淡扫过他尚且稚嫩的身形，复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说】

律律还小，方才连跑步都那般莽撞地差点摔了，师兄怎敢教你舞刀弄剑？

若是不慎磕破了这嫩胳膊嫩腿，你娘亲怕是会提了剑亲自来问我的罪。

【习剑之人下盘尚且须稳，手中动作方能使得行云流水。律律这摇摇晃晃立也立不住的小身板许是连扎个马步都吃不消的，练剑更是操之过急了。】

【又怕他听了失落，掀袍蹲下伸臂将他揽过半坐于自己腿上，抬指点了点薄汗涔涔的小鼻子歪了头问他】

律律方才一路过来时可有见到什么新奇事？这些天整个昆嵛的师兄师叔们都忙着洒扫呢，律律可喜欢这般热闹？

【弯膝窝在师兄腿上，在家时也经常这样被爹爹抱着，只有对律律亲的人才会这么抱律律，本来就喜欢袁师兄，便乖乖待着也不再闹了】

律律不会扎马步。

【师傅曾教过扎马步，可是自己两条小短腿没蹲稳，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师傅也忍不住笑。小肉包说着就笑了起来，又怕师兄笑话，张着手伸得老长去捂师兄的嘴】

嘿嘿，律律不笨。

【唔......娘领着自己一路过来，好像人格外多，时不时停下来寒暄便有人捏捏自己的脸，喊小师侄或小师弟，律律喜欢人多。还有上次遇到的小师姐，可喜欢找她玩了，她会抓好看的小鸟给律律玩】

喜欢！

辛夷师姐带律律抓鸟，师兄也去！

【小人儿原是活蹦乱跳地，窝在怀里后倒也乖顺，见他垂下脑袋撅着小嘴果真告诉自己不会扎马步，心下明了谢师叔许是拗不过他撒娇已然教过皮毛了。】

【小小年纪便如此好学，那厢讨不得好就来这处磨他教，心里满是喜欢这股性子的，又哪里会笑话。】

【小人咯咯笑着伸了手来，他一把将那小掌握入手中翻了个面掌心朝上，佯装认真地观察着那肥嫩得几不可辨的纹路，一派郑重道】

师兄观律律骨骼清奇，来日定是练武奇才，小小马步咱们不怕它。

【复又听他提起辛夷，诧然之余实难将那少年老成的小师妹与捉鸟想在一块儿。却也不再拂了他兴致，顺势抱起小人直身而立。】

好，律律告诉师兄喜欢哪只小鸟，师兄便替你抓。

【小手被师兄翻掌向上，师兄手指比爹爹还热两分，指端薄薄剑茧蹭得痒痒，耐不住他说完便已经笑着翻动小手。手背朝上，指根处便露出五个小小肉窝。师兄说的好像很厉害，于是认真的点点头】

律律不怕。

【小鸟，上次辛夷师姐给抓了一只绿色的翠鸟，碧盈盈的小家伙匿在竹林里几乎找不到。林叶飘簌，头顶忽然就传来两声啁啾，仰高了脸，伸着一根圆嘟嘟的手指往上指去】

师兄抓那只！

【哄得他高兴，自己亦跟着心胸畅快。在遇见律律与辛夷前，他原是独来独往的，整日只知埋头苦练昆嵛剑法，日子过得一板一眼却也失了趣。】

【许久不曾这般舒然，环抱孩童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念及孩童心性纯善尚不蒙尘，心底愈加疼惜他。见其指着婆娑树丛中一晃而过的嫩黄，展齿绽开笑】

好，律律欢喜黄鹂，师兄便让它唱歌给你听。

【带着小人儿一道屈膝蹬足而起，于半空中寻了结实枝干借力调转方向跃出更远，鸟儿飞得箭一般快，莫不是习武练得五感清明怕是难捉。】

【迅疾之势追上它收臂勾回而后稳稳落地。小人儿于高空中游了遭犹自睁大圆目愣着，少年将稚鸟递于他跟前晃了晃】

律律看。

【只觉师兄手臂加了两分力，将肉包抱得越发稳，略一屈膝似是蓄势，随即便带着自己一道弹身而起。眼前一晃，身子骤然略空，唔，这是......飞起来了？往下看，好高！师兄是怎么跳这么高的？！】

【还未回过神，觉师兄足下略顿，却是借力一蹬，腾跃得越发快。风声呼呼自耳边掠过，树影花枝晃如走画，直至落了地还未醒过来，只兀自睁大了眼呆愣愣的出神。】

【直至黄鹂清脆的鸣叫唤回了神，才低头去看。嫩茸茸的黄色小鸟被师兄拢于掌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着转。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在小鸟柔软的脑袋上抚了抚。心思却全然被师兄的武功牵引了】

袁师兄好厉害！

飞！律律也要飞！

【鸟儿被锢于掌心难以施展，一时慌乱地啁啾不止，悦耳鸣叫中便蕴了几许残忍牵强，听来甚是不情愿。虽知孩童纯粹出于喜爱才想近观于它，然而禽鸟却是远观更适宜，只怕他还不懂。】

【律律尚小，正是心智成长之时，他想这孩童能逐渐养成善待草木生灵的习性，待到成人那日也能如幼时一般不忘初心，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柔了语调讲予他听】师兄年少时家父也曾差人寻了只好看的画眉赠我赏玩，师兄将它关在金丝笼子里日日逗弄，可突然有一天，它却死了，想来鸟儿该是属于外界的。

律律若是真心喜欢看鸟儿，日后师兄一得空便带着律律看，你既要飞，待你蹲得了马步了，师兄便教你飞，可好？

【小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圆润小脸满是凝重。】

【他突然有些期待，这个双亲皆出众的孩童，长大以后会是怎样地青出于蓝。】

——结——

成平三年春。


春回大地，天渐回暖，赤炎剑属火，不免时常受它影响，瀑布是一个练功的好去处，所以时常借用磅礴水势，坐在水下大石上修心法，有助修心养生。

此日如常，天光正好，赤着上身坐在瀑布下头，打坐就是大半宿，不动分毫。

[小师叔，不、笑师叔说他和洞天瀑布的雪莲花特别的投缘，还说雪莲花长得像我一样！师叔真是好有眼光]

春花开~春山笑~小鸟在枝头咕咕叫~~

[哼着歌，转着裙摆，在莲花间穿来穿去收着露珠，不时举起细巧的琉璃瓶对着朝阳晃晃]

嗯，差不多了

[捋了只半开的花在瓣上轻吻了下，脚步轻快的往瀑布走去]

（呀~）

[慌忙的捂住掩了惊呼，靠在石壁上一动不敢动]

[那可是谢师伯，好魁梧！据说、据说……那个和萧师伯……]

[脸上铺了红晕，很小心很小心的探出头，两位师伯究竟谁……更上一层……]

【寻常一坐，能定三四个时辰，毕竟这边水雾大，来的人倒也少，那日与师兄生擒武姓少侠，倒也让自己的心境进了一步，所以心法行起来，比旧日事半功倍多了。】

【自然六息也越加敏锐，此时也察觉了有人靠近，不过倒是忽然少了声息，于是道】

何人躲在那旁？

（呀、被发现了！）

[我睁了睁眼睛刚想走出去，身侧“骨碌骨碌”熊猫绿绿滚了出来]

（哈，真是天助我也）

[这猫儿平日都在竹林呆着，今天咋心情这么好，大清早起来溜达。在它滚过身边时迅速伸手摸了一把，绒绒的触感打在手心里让我笑弯了眼]

【此时听到林中滚动的声音，倏尔起身，瀑布落水顺着精壮的腹肌线蜿蜒而下，抬头一看，只见是一直小畜生的皮毛在草丛晃过。】

【寻声而去，昆嵛依山而建，时常有些乱入的林间动物，诸如鹿，豺之流，还算好，若是走入了狼豹，怕是要吓着了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了。】

【于是步向那头，未果是看到一直滚在草堆的熊猫，旁边还有一个稚气的姑娘儿。只顾着认来者，倒是忘了回去拿衣服。道是】

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师伯……

[小小声的开口]

我是桃花峰的，来采些莲露煮茶

那个，我没看见师伯在洗澡……

[诚恳的抬头，却被一幅雄壮的胸膛撞入。微诧的张开小嘴，赶紧又低头]

也没看见、没看见……

（果然比小一只师叔精壮啊）

【听到她这么道，想想是新入门的弟子，才恍然自己并未着那上衣。】

咳咳

【轻咳了两声，回头走了两步将搁在石上的长衫卷起披身，再是扣合。】

我并不是在洗澡，是练功。

【复而回头看她，仰直身躯，双袖扬开清风既起，再而一束发带。】

在瀑布中练功，能事半功倍，不过是飞龙峰的功法，并不适合女子。

【看她脸颊的红晕，近乎结巴的口吻，又笑道。】

抬头就看见了。

下回可不要莽撞在这个时辰过来，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飞龙峰的师兄弟。

啊！我没有抬头！不是……

[好窘啊，抓住团成一团的熊猫揉啊揉]

师伯我记下了，下次、下次……

（一定会小心一点）

那师伯继续练功，我就不打扰您了

[转个身想走，谁知裙角拌在短树上，身子一倾]

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