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峰】洞天瀑布

场景介绍：位于圣泉峰内的天然瀑布，瀑布后有熔洞深不见底，故此得名，常有弟子在此领悟内功心法

=====承平二年  深秋=====

【深秋晨时霜露重，地寒与湿并在处寻觅良草，前有诗者采集用来烹茶之物，有一样极是好奇，药典中记载其浑身生刺，性味苦，寒质，可行气活血可清热解毒，听闻圣泉峰上长了成片的此物。】

【踏过结白霜的石板地，愈是靠近那瀑布潮湿处，越是能看见寒质药草生长在此，想来秋霜覆在那物之上，其寒更甚，是以用药得双乘功效。想是傍晚与师公同论药理，可拿此物来作解。】

【自小在紫云峰上长大，与两位娘亲聚少离多，常常与药典作伴，得近师公品性熏陶，大约独处时候自是清冷，后来山门中多了丁师姐，便也知道活泼寻趣度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走不过几步就发现那些绒球，有的球身生得大，其刺就坚硬锋利，看那密密麻麻的刺头，可不就是仙人球。】

【蹲下身来，搓着袖，想去接近又怕刺手，看见不远处有道身影将近，看衣着应是通天峰上的弟子，垂目见自己这身紫色裙衫倒是醒目，起身，背着竹篓向前几步，只待道中相遇。】

【桂魄初生秋露微，昆嵛峥嵘崖壑隐于一片茫茫云雾中，远山青黛似画卷中那一抹墨色晕染出的错落轮廓，恍惚望去似仙境一般飘然绝尘。】

【少年如平素一样五更方过便晨起洗漱，未等赤松院的朝曦覆上院中落红，就提了剑径直推门而出。】

【踏过落叶堆叠的山石小径，行至一隅矮亭时偶然瞥见对面圣泉峰枫色如荼，眉眼不觉攀附笑意，心里起了念只道自入昆嵛从未见识过如此绝艳秋色，一时竟生了散漫片刻的思索，抬步朝了那处去。】

【虽入了秋，圣泉峰却依旧草木葱茏，愈行愈近时红绿交叠辉映别有一番风味，少年心喜，负手执剑于背步伐渐轻，气息吞吐间清冽入肺令心胸骤然开朗，愈教他贪恋起这难得的闲暇。】

【信步缓行，远望见前处路中似停了抹紫影，待近了些，看清其身量尚矮好似幼童，眸色熠熠闪了澄澈光亮投来，觉察她许是已看见自己便快步上前并着颔首问好。】

天色尚早却不贪睡，师妹可是从紫云峰而来？

【秋末人间草木凋谢，唯显枫染如若焰色，只见其色独是昭昭，倒显圣泉翠竹皆老。金乌还未曾开蒙云端，瀑布的水气跟随凉风追袭身后，惹得发尾半是为之湿润，紫带缚起齐腰的长发，其姿柔开在身后。】

【霜枫在后，白衫飘逸，来者负袖行来，风度卓然在无形风间，通天峰气质大抵，是如此。眉眼浸下雾气胧胧，自远处开始打量，会心所想，待是看他所执之剑，眸光一亮，紫云峰若论剑法不与别峰同，且就是以昆嵛剑法为基础。】

【生性不大爱开口，听闻通天峰萧师伯收下一位弟子，不曾见过其人，听丁师姐提起过，看来七代弟子里年岁最小的我，只能开口称呼一声师兄不可。身量与其相较必然显出年幼，平日抗拒被当稚童对待，此刻同时颔首为礼，且喜他初予的品性，言亦肯多述】

正是，你可是通天峰上的袁师兄

辛夷，见过师兄，没想到师兄同样这般早。

【手指触及衣上的肩带，身后的竹篓尚空，想他也是察觉，随后端正再作一礼，眼眸向瀑布那处看去，水光纷纷如同与世隔绝，而那水畔不远处，正是心中所想，蹙了一下眉头，认真问道】

辛夷来圣泉寻药草遇了困难，袁师兄能否慷慨相助一二

【默然伫立观其，身后是水声哗然垂落化作一片雾气朦胧，眸光被水汽浸润得氤氲，眼底一袭紫衫衬着柔软散落肩头的墨发倒也显出她乖巧温善。闻其不卑不亢一番从容作答，自己还未告知名姓已然被她一双明眸看了透彻，心下更诧其年岁虽幼心智却不输成人，难免敛了平日肃意面露柔色。】

正是在下，辛夷这般聪慧。

【稚女娇靥浮上些许血色宛若桃花，本该是活泼聒噪的年纪却沉静得如同初春方融的涓涓细流。他原想暗自忖度她是天性使然抑或遇何种变故才这般年幼便已抑了童心，然而一想到自己，初生的念头便顷刻遏止。】

师兄习惯日日此时舒展片刻筋骨。倒是你——

【目光流转于其背后攀附的药篓】可是来寻什么药？

【稚女闻言秀眉微蹙，小小的朱唇抿了抿，眸光朝那水色飞流处睇去稍露难色，而后半是试探却也认真相询。】

【随她望向那处，迷迷蒙蒙间只觉石隙间如有绿意婆娑，然水流湍急且青苔滑腻，想来她许是略有几分怯意。】

无妨。

【语罢侧身绕过其身，而后顿了顿步，未执剑的五指递予她等候其攀紧。】

【得他夸赞聪慧，其声朗然似水涧来，清澈也朗然，是以唇角抿出一丝自不察觉的笑。目光顺着和煦过来的天光，更多的抬起看向他去。相遇偶然，只见师兄面露柔和，平易近人。曾听闻他资质非常，别人修习一剑一式的光景，他可练得一套剑法纯熟，既起了佩服心，得见心头更喜】

辛夷自小在紫云峰上长大，不是很常出峰来，今日得见师兄一面，是辛夷之幸。

【喜欢板起一张脸来对着师伯师叔们，种种皆可能被他们以“孩子气”三字化解，如此不愿多走近自讨没趣，所有的时光不如用在药典的阅读以及自身的修炼上。师公冷淡寡言，辛夷亦得寡言之妙，能得师公言传身教。丁师姐活泼灵活，亦是能被感染，尝试她做的百种糕点，非丹药。】

【水光那处现出半弧虹彩正应天光折射，七色端华水气间观世间细微灵秀，得他所应自是心生感激。眼风朝师兄眄去，见他细心的将手递过，看这前路湿滑难行，显然知是怜我年岁小，而他不言明其中关怀心，是尊重于我，手心朝下在他指端拍上一下】

当真是来寻觅良药，随我来即可

袁师兄，看看辛夷轻功学习的如何

【平日修习主紫云峰内功心法，此刻使出凌云飞渡来，微曲膝掠开裙摆，挽袖胸前，运气于周天得是施展，身起似紫云游移之轻，但还生疏，期间足尖巧点地借力掩盖瑕疵，待落身那处回眸朝他望去】

师兄，就在这里

【蹲下身来对着那片绿意清爽地，拿起药锄很熟练的挖起一只球来，捏在那球的根须，盯着那密密麻麻的刺头，对随后而来的师兄言明道理】

仙人球上刺多，师公说过这是考验武者的眼力，心智，以及协调力，辛夷知道师兄武艺精湛
辛夷很需无刺的球身来入药，这里呢都是，辛夷一人...

【手指着那一大片的苍翠的球体，很是镇重的对着他，神色间露出惴惴，生怕他会嫌烦会拒绝】

还望师兄能...相助

【稚女谦逊得体的模样很有几分少年老成，举手投足间颇具闺秀风范。他恍然记起前些时日于竹林遇见的那丫头，年岁白长了这孩童些许却并未有半分做师姐的样子，倒是与辛夷对调了一般，心性里只剩了憨直可爱。】

【听她提及，才想到先前未曾得缘一见紫云峰杨师公与梅师叔，倒是疏忽。他二人秉性如何尚不知晓，然此刻面前立着的这小人儿既是师承那处，想来二位前辈也定是人中龙凤，气度大抵与师父相仿。】

师兄此番知遇辛夷师妹，也实属幸事。

【唇畔染了笑，即便心头负累再多，面对女子与孩童时也免不了重拾那几缕仅存的温柔。】

【秋风乍起，挟带几分水雾温润于面。伸出手等了半晌不见回应，偏眸望于她，却见小丫头半抿了唇抬手轻拍下他的手指不肯示弱，一副倔强神色惹得他忍俊不禁。】

【垂手作罢，白履踏开山径半步正欲朝瀑布处行去，身畔倏然无名生风卷起衣袂轻摇，伴着女童稚嫩柔糯的嗓音，那抹紫衣已然点足掠起，轻盈如燕恰是一招凌云飞渡，身形起伏间虽不甚稳妥倒也平安着陆毫不拖泥带水。】

【他亦不承让，气沉丹田屈膝借力跃起，长剑自身后旋腕回转于身前再没入腰侧剑鞘，而后一招燕抄水足尖轻触湖面不惹涟漪，三两下追及她身侧时发丝不乱分毫。】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修行，看来辛夷甚是勤奋，习医间隙亦从未生疏了昆嵛武学。

【一句赞叹发自肺腑，与这女童接触得愈久愈教人刮目以待。见其熟络地挖出一株球草，适才知晓原先是小瞧了她，她既谈吐见地皆不俗，又怎可与普通孩童相较。一番娓娓道来亦渐明了如此这般为难已不是寻常难处。】

好。

【掀袍半蹲，接过其手中那一株依着她方才所示捏于根处，抬眸相询去刺之法。】

【这水境不知那瀑布的至高点在何处，反而坠落在这处又非人间低处，显这造化不分高低，可人之间却分长幼，知祖师都是以规矩成方圆，总拧着性就会端起执着，且是随意些好。】

【刚刚险些跌落就是运气不足够导致的破绽，恐还是在袁师兄面前出回丑，尔后还能淡定详述仙人球的缘故，实属师兄和温包容。关于师公言说的那段是瞎掰，只是思考过若是师公托住一株仙人球，必当也会有此教诲。】

多谢师兄谬赞，辛夷知不足，敢情以后多能与师兄讨教，但愿能够精进。

【说罢将手中的翠色刺球递出去，带着泥的手很想去托腮思考如何，暂且无甚好法子，嘴角弯了弯，娘亲说辛夷心虚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还好师兄从未得见过，镇定如常，身在师兄对侧】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昆嵛武学讲究脚踏实地

这些刺，只能动手一根根拔掉，师兄跟辛夷拔一回试试

【游师叔公可是开心吧，以后夜里喝醉不怕跌进刺头地里，就此觉得为圣泉铲除刺球一害，甚是觉得成就。又铲起一球来，左手握住根，右手去拔刺，从球的最底部开始，指甲掐住那刺使力拔除，叹息轻微，目光坚定】

就只能这样，没捷径可寻

【一刺稳稳的扎进了食指，才知比想象中难，殷红一点若豆在指尖处滴在翠色间，倒吸一小口气，并未喊痛，执着的继续要去拔第二根刺。日光在顶煦煦而照，雾水被风拂撩渐开，只是这难题，可真是为难。】

【凝眸低垂目色于刺球上，原本端详一二心中已有定数，这绿植尖刺虽多却扎根不深，只消蕴了掌力于其面便可将刺震断一片，如此行事即便反复多次倒也不费时。然他阖唇并未言语，只抬起眸子瞧着小姑娘认真思索的模样觉着有趣，待她字句郑重地言说只能一根一根拔万没有捷径，又将武学唯有脚踏实地方能习得之理道得分明，心下更是惊喜并着佩服。】

【反观手中物事，若依着他的法子仅取巧力化解烦处，徒留根基在内是万不能入药的，如是想来不禁教他自愧弗如。女孩虽幼却比他心细，想来是浸淫药理耳濡目染时日一久便逐渐养成了遇事考虑周全的习惯，也不难理解医者仁术心怀博爱，他人既将命交予自己，哪里还容得下半分马虎。】

【于是同她一道将刺球稳稳捏住，一大一小两抹身影皆是一致动作，不紧不慢细细将刺依序拔下。唯一区别便是他泰然自若不在话下，然尖刺生于绿球之力对一介稚童而言到底是牢固了些，不时耳畔便微微传来她疲累气息，怕是连细嫩皮肉都该磨得生疼了罢。】

【心有不忍，慢道】辛夷不必着急，这些都交给师兄做无妨。

【话音甫落，倏地闻她深吸一口气，眼光着急睇去，见其指尖溢出一抹嫣红哪里还顾得上动作，撤了手便往前跨近一步捏住其染血的手指止了她动作，语声低垂了几分，似是心疼又有几分责备】

怎这般不小心，破了手指还要执意？辛夷莫不是只知救人却不怜惜自己？

【抬首逡巡四周，环顾一遍后所幸寻到不远处歪歪斜斜自石底下生了几株绿草，忙起身前去摘下，复回此处重又俯下身将草叶合于两掌之间，先是让女童举了手指莫动，而后气贯周身走一遍小周天再蔓延至臂膀掌心，生生逼出几滴青汁覆于其伤处。】

还好圣泉峰灵气充盈不输紫竹峰，这凝血草虽不是甚稀罕物事，长于此潮闷晦涩之处却是难得了。

【语罢低头寻了方袖口未曾染渍处撕下，怕这深山中女童再不慎感染了伤口便将她手指细细包扎了一小截，难看是难看了些，倒也实在隔了创口。】

【也不知自己的心性是从了清高还是从了傻气，只是从没有人能耐心的帮我开解，久而久之我便固守自己的以为，当时年过去，我眼前的袁师兄正一丝不苟的随我一起拔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烦恼刺...】

【师兄还安慰要我不要着急，安慰的话听来并不是那样不好接受，好像本就是喜欢被关心的，只是面对袁师兄，会改变想法里所谓的固执，对师兄轻易就能微笑，其实鬼灵精怪的想法作祟过，直白道出原委】

其实本就有想过全部依仗师兄，现在辛夷又不想了

【手中的刺下的伤口，左右不过一点痕迹，血迹干了，就不会明显，娘亲她看不见，就无妨。我是爱撒娇，可是无关痛痒的事上极其专注的撒娇。逐年养成这种习惯，自己挺是开怀。却见师兄蓦然的紧张，反而有惊得不知所措，讷住一张脸向着一岸的流水。】

【左手的刺球有歪斜，还不曾能眨下睫毛，师兄的衣角已擦过眼眸来到身前，刚刚他的话语犹在耳边，拿起手指比在眼睛之间，真的如言就一动不动，惊讶的望着凝血草的碧露在指间清凉的化开，适才开口，添下几分乖巧】

师兄说的是，辛夷是大意了些。其实还好，一点都不疼，要师兄担心...

【话方说完，只见食指为师兄包扎起来，还好，虽然是不得包扎之法，也觉得挺顺目。师兄已是见过最为细致的人了，修为现下一年不到便能如此超群，假以时日之后，七代弟子还不皆得望其项背。目落在师兄那破损的袖口，视线里的水气聚拢天光，朝师兄颔下首】

辛夷会替师兄缝补衣袖，希望师兄莫要拒绝，小伤在身，如此劳顿师兄，实是愧疚。

师兄，我不会放弃的，还好被扎的人是我。

【继续拿起左手边的那只球体，刺不过也就如此，横下一片心肠，确也是铁石不改，必然不能再被刺。快些做完这些，先去赤松院找师兄取衣裳，傍晚与师公问好药理。女红这些，取来一色的布料，定能找到方法修补好师兄的袖口。】

【自入昆嵛的那一刻起，他便告诫自己此生若踏入江湖便决然不回。先前种种变故皆由弱小而徒生，眼睁睁旁观亲人离世的经历时至今日仍会在午夜梦回时分将他逼出一身冷汗，那些枉死的冤魂弯弯绕绕盘成他心底的结，唯有将手中剑挥舞得飒飒生风，不安与愧疚才能化解几分。】

【而今亦如是，或许脑中已不自禁将血色看得极重，在他瞥见辛夷刺出伤痕时，一闪而过的念头便是要保护她。】

【女童望着指尖布裹略有些发怔，不假思索地自作了主张后，他反倒在望见她面上诧异时稍有些尴尬，一时僵持着不知如何，听见她先开口便急急接了话茬】

你年岁小，莽撞些也在情理之中，不用挂怀。倒是你师父……看见你受了伤该是最心疼的。

【女童又将一番恭恭敬敬的话语溢出唇齿，言语中那股倔强丝毫不输他当年拼了命也要拜入昆嵛的决心。许是想她多些孩童该有的无忧无虑，又想她能偶尔放下拗劲依赖他人一些，蓦地抬手便不自觉抚上她发顶，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鬓发】

不轻言放弃虽好，却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师兄可比你粗糙得多，男子汉保护女子是天经地义，所以日后还是我替你受伤罢……

【顿了顿，本欲试图安慰，终究化为一声叹息】你这般倔强的性子，我倒辨不出是好是坏了……

【倔强能使人坚强，而坚强能教人成长。他自己便是这样，一路走来虽不甚坦荡，却也问心无愧。只是不忍她小小女子也活得这般辛苦。】

【日光渐剥开云层照得四下敞亮，他拾起药锄将一整片刺球尽数挖出，而后分了她几株，复将剩下的大半归拢于自己面前】

喏，这些归你，这些归我，你可莫要再跟师兄抢。

【女童睁着一对圆目望着他，而后终于微微绽开笑意。时光仿若静止一般，只余淙淙流水淌过这段记忆。】

——结——

——承平三年 春——

【不知不觉又一年冬去，年末时分昆嵛那番银装素裹的模样仿佛犹在眼前，弹指一瞬便起了股春风吹融了积雪，一夜间绽开漫山星星点点的盎然翠意。】

【圣泉峰依旧碧草葱茏，四季更迭仿若在此停滞，任凭春去秋来，青山皆有绿水作陪，倒衬得此间氛围闲适惬意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许是不忍辜负这美景，少年如往常一样携剑而出，起了兴来到洞天瀑布，于水声前寻一方空地立定，舞的依旧是那套修习得不知疲倦的昆嵛剑法。】

【纵意施展间青锋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白影翻腾快如霹雳，唯有水花在剑意挥扫时化作乱珠碎玉看得依稀。】

【娘说入了春天就转暖了，终于脱了冬衣换了身轻薄衣衫，小矮墩虽然依然圆嘟嘟的，没了棉袄束缚，行动起来却是灵活多了。】

【在师傅身边呆不住，便迈着一双小短腿满昆嵛乱跑。山上有绿油油的竹林，有粉盈盈的桃花，唔......这是什么地方？暖融融的风吹过，偶尔有叶子落在脑袋上，痒痒的。】

【远远看见有人舞剑，赶紧屁颠颠的跑了过去。那一套剑法在家时似乎见爹爹舞过，但这人与爹爹不同。不同在哪儿，说不上来，爹爹比较温柔？这人比较挥洒？】

【娘说过，比律律大的都是师叔师伯，至少也是师兄，律律要懂礼貌。于是也不打扰那人，一双眼睛瞪得发亮，垂着小手静静在一边看着。】

【师父曾言，习武之要乃专注挥腕时五感须保持明晰，往往敌方多是趁了背后空门大开之时寻隙偷袭，一丝一毫的松懈便能铸就大错，乃至付诸性命，马虎不得。】

【他自当谨记。手中动作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双眸亦精光如聚不遗漏周遭光影，分出一道神思聆听剑刃与飞叶摩擦而生的簌簌声响，伴着哗然水声原是极易教人扰乱心绪的，然想他练了这么些光景，已然不会平白被混肴视听。】

【剑指之处少年意气风发，白衣翩然绝尘的模样亦是承袭了几分师父的风姿。倏地闻见脑后有草叶摩挲的细碎声响，身形仍未回旋，心下已模糊揣测出声源处似躲了一人，气息方寸间轻细急促，不似成人。】

【匆匆收了剑势，寻思剑气太盛恐要吓着孩童。动作骤止而跨步近去，待到眼底落入矮矮一团攒动身影，竟崩不住轻笑出声，俯下身柔了语调询道】

小孩子，你从哪个峰来？

【剑锋闪动伴着山泉叮玲，像一支极动听的曲子。叶片簌飒作响，剑气肃啸，却并不觉冷冽。】

【不一会儿，那人收了剑向自己而来。白衣轻衫随风飘鼓，隔着树影绿枝，小矮墩用足了劲儿仰着头也没认得出是谁。直到他蹲下身，不用费太大劲仰着脸，才算看清。是个不认识的大哥哥，眉目舒朗，和爹爹一样好看，鼓着圆嘟嘟的脸认真回答】

灰龙峰，律律是飞容峰的。

【飞龙峰这几个字又闹不明白了，娘上次好像不是这样教的。唔，其实还是有时候能说对的，比如被萧师伯吓哭的时候......“律律要回飞龙峰”，就能说得格外利索。】

【注意力很快被大哥哥收在身后的三尺青锋吸引，在家的时候爹娘都不让碰，说怕伤着。这个大哥哥笑起来这么好看，肯定会让律律玩的。绕了个圈儿跑到他身后，伸着胳膊蹦起来去够】

律律要！

【眼前的孩童还不到他膝处高，粉雕玉琢的脸蛋瓷白剔透地，笑起来时露出一口齐整袖珍的小白牙，倒好似逢年过节时山下家家户户门前挂的那种抱着大鱼穿着红肚兜的年画娃娃。】

【见那小孩儿努力蹬着双一尺都不到的小短腿想要凑近来缩短他们之间的落差，奈何矮矮的脖颈仰得太过用力憋得腮帮子通红，便索性蹲下身好让他看得不那么费力些，而后将剑收回身后，一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孩童的嗓音甜糯得似裹了蜜，两只馒头一般的小拳头触手柔软，倒令自己突然有些拿捏不好力度，恐那样小的一个人儿真的能变作那瓷娃娃，稍一不慎便会碰坏了般。】

哦？你说的可是飞龙峰？

【虽然含糊，倒也听了个大概，飞龙峰那便是谢师叔门下。心里暗暗捋了捋昆嵛众人，按着辈分排了遍那些道得出名姓、见过的亦或是没见过的……待排到他们这一届弟子时才恍惚记起谢师叔似乎是收了这样一个小徒弟，再一看他，眉眼间确有几分与宁师叔神似。】

【宁师叔恬淡清逸，先前于试炼阁受他指点一二至今未忘，一套昆嵛剑法在他手中好似有了魂灵，除却师父那通天首座的实至名归，宁师叔的剑法亦是精湛得难出其右。】

【眼前的小人儿纯善天真，想来宁师叔得此稚儿定将其视若珍宝。心思尚在游离，小人儿的双眸却突然被什么吸引住了移开去，待寻到两道熠熠目光落于身后长剑，少年旋即起了身拉开距离，任凭孩童软了声撒着娇依旧假意沉下脸不作退让】

这剑不是玩物，律律还太小，举不动。

【见他瘪起嘴一副欲哭的模样，又加了句】律律若执意想玩，介时被它砍去了一只手可怎生是好？

【有意吓唬着他，说时还捏了捏那胖乎乎的藕臂。】

【大哥哥蹲低了身子，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听得飞龙峰三字，欢喜点点头，拍手道】

飞龙峰！

【待自己蹦着个儿去夺那剑时，他却变了脸色，人也往后闪了不少，连说辞都和爹爹娘亲一样。瘪了瘪嘴，脸皱成一只小包子，声音都小了几分】

律律要......

【被砍去一只手？大哥哥说着就捏了捏自己，胳膊一阵发麻，痒得咯咯直笑。凑近了些，搂着那大哥哥的脖子，肉嘟嘟的小手捂着他耳朵小声道】

律律不怕，律律怕萧师伯。

【听闻不许，小人霎时黯了九分笑意，原是极好看的一副面孔被生生皱成包子似的一团，努着粉嫩小嘴同他置起了气。】

【方才还高高举起想要攀到剑柄的小手此刻也同那小脑袋一道耷拉下来，怯怯语调仿若受了天大的欺负般起了带着哭腔的颤音，满溢的委屈劲儿一瞬便击溃了他的防线。】

【他从未哄过谁，此刻变得有些笨拙得手足无措，全然不像了平素遇事气定神闲的自己。】

【心下焦灼着，可待手触上小人身体时他竟一下便噗嗤笑出了声，诧异睇去，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愁容？】

【暗自以为孩子许是都这般喜怒无常随意更迭，脑中渐又浮现出宁师叔的脸，觉着他初为人父该甚是不易。见小人招了招手，于是又俯低身近去，由他一双嫩手攀上颈部亦不厌烦，听他边笑边对自己说起耳语。】

【闻见“萧师伯”三字，纵是不苟言笑如他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师父素来是严苛了些，然他既居高位，举止自是要碍于昆嵛颜面万分庄重些。自己是理解的，可落入孩童眼中恐怕确然是过于难以接近了，免不得小人会怕。】

【顺势将手穿过他双臂一把抱起，小人儿的分量尚重不过一套古籍，便更珍重于他】

萧师伯竟比卸去一条臂膀还要可怕？

【假意作出一副同样惶恐的模样迎着他，信步行至一株梨花树下拣了条断枝，抵着地试了试软硬恰好，于是递向小人】

律律若想玩剑，先用树枝代剑也是一样的，待你身量长高些许，哥哥为你做一把小木剑玩儿可好？

【萧师伯，很认真的点点头，眼睛眨巴眨巴，瘪着嘴】

怕，律律怕。

【萧师伯就是很可怕，虽然也说不上怎么个害怕劲儿，但是从小就这样，见了萧师伯，往他眼睛上瞅一眼就直想哭。可见了师傅就不一样了，娘说第一次见师父就拽着衣角不让走，跟着师傅出门月余没见着爹娘也不哭不闹。】

【也许，是因为师傅比萧师伯帅一点点......】

【被抱起来，视野登时开阔了许多，东张西望的转了一圈脑袋，好像伸手就能够着树梢的花了。哥哥说，等长高一些，就做一把木剑玩儿，高兴拼命点头，立刻把他当亲人了】

锅锅！

【然而长高那是以后的事，眼下看着小树枝，依然很纠结，接还是不接呢......树枝不是剑啊，可是如果继续要那把剑，哥哥会不会把我扔给萧师伯？律律拒绝= =】

【拧着小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默默接过树枝，想下地比划比划，蹬了蹬腿】

下来，律律要下来。

【怀中小人的身体在掌下蕴着淡淡热意，听闻他嘴里念起“萧师伯”时抱着少年的双臂不自觉环得更紧，于是将手抚上小人软软的后背，慢条斯理地一下下顺着气。】

不怕不怕，现下萧师伯还在屋子里睡觉，律律是见不到他的……

【临出门前曾绕至师父寝居望过一眼，原是打算去问安的，抬眼却见天色尚早适才作罢。只是立于门前的步子顿了许久才默然离去，倒似不曾停驻过。】

【小人张开粗短的五指接过树枝，有模有样地比划着挥了挥，卷着舌头喊他哥哥时已分散了大半注意，身子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想要落地。】

【于是稳稳将他放下，哪想到他甫一及地便脱了手。少年只得望着小人跌跌撞撞跑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抱臂立于他不远处既不予干涉，却也时刻凝神留意着其动作，不容半分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