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庸镇

【岳麓山处尚有师傅友人，或许有什么线索，况且多个人打下手也没什么不好。】

嗯，就这样吧。

【看那小子倒是初出江湖的样子，又有些犹豫。】

尚有山脚的阿婆要做事儿帮忙，他去也可省些力气罢。




【结】

————承平八年  春————

[与那少年各自道别后，虽不欲理会柴老板死活，且看在明面上的生意往来，仍是于近处传信玄机，另遣人往渡口一探]

[一众交代下来，天色已近黄昏。素来卧龙交代之事，分不得昼夜，便重整了衣衫，折扇或有或无的敲着掌心，赶到那姓白医者门外，已是掌灯时分]

[屈指扣门，盏茶过后依旧无人回应，从门缝瞧去，院中亦不见烛火，不由眉心蹙起]

（按理，既已相约，不该此时外出才是）

[指尖于扇缘摩挲来去，退后两步欲翻墙入内一探。]

【前些时日，于太子庙中被人所伤。以自己的医术，治疗此伤并不成问题。】
【于永州疗养期间，闭门停诊。虽不治病，暇时亦要去寻医者友人相会。然，探访门庭数座，皆是门环紧锁，寂寥无声。】
【心下异之，传书信前往周边各州府问询其余同行消息，驿差却也只说无人响应。】
【甚为忧虑。只等伤口好了些许，便乘船前往荆州，欲觅白老医师。】
【然，身在荆州已数日，白家仍大门紧闭，无人回应。】
【又等到一个傍晚之时。眉头紧蹙，盯着两扇大门不肯放松。】
【不时却见一个身影翩翩而来。不怪，白老医师医术高超，贤人雅士多来探访。目今此人，也应是一位文人。】
【那人等候多时，府内依旧寂静，看来应是有些躁动。却不想，如此一位雅士，竟做出一副将飞檐走壁的姿态。】
【心觉奇趣，便开口呼道。】
这位大叔，您是来寻白老先生的？

[目光凝视墙头，尚未提息，便有一少年声音传来。内息一滞，偏头看去]

嗯？

[少年目光清澈，身姿矫矫，当下折扇翻转贴收于臂，拱手一礼]

正是。

[文雅一笑，续解释道]

萧某本与白老相约今日相见，然这院中空空不似有人，故而有心一探。

[不论这少年意欲何为，先说清原委也免于误会。顿]

不知少侠可知白老先生去处？

【此人风度非凡，甚是文雅。不觉暗自赞叹白前辈所交胜友如云。】
【起身走下阶来，回道。】
我与先生并无二异，本也是来寻白前辈一叙，不曾想数日过去，此间仍无人回应。
【来荆州之前便已隐隐发觉些许异样。如今有人同是来寻白前辈，只希望集众人之力，能探清其中原委。】
白前辈德高望重，向来以诚信为本，这其中若非另生枝节，断不会是此情此景。

[聆言拧眉，复之]

数日过去？

[若仅一日，可理解为外出行医未归，然数日皆不见人，只怕是遭了不测。隐有不好预感，聆其后言]

白老一向与人为善，重诺，不该多日未还。莫非少侠知晓其中蹊跷？

[眸光渐定]

我欲往宅中一探，少侠可有意一同？

【听闻此人欲进府中探寻，当即便颔首同意。】
【私闯人府邸虽非君子所为，然而如今白前辈不知所踪实在令人担忧，加之几位同行人间蒸发，形势危急，不得不采取非常之法。】
愿与萧先生一探。
某确有消息，待进入府中寻个僻静处再与先生细谈。
【言毕却面露难色。这位先生想必是习武之人，这院墙自是不成问题。而自己却一不会飞檐，二不会走壁。】
【只得说道。】
只是某不曾习得防身之法，若有异样，望蒙先生照顾。
【言罢行礼。】

[非常事态，便顾不得那君子行端，少年当也明了，并未犹豫便颔首相应]

[未料，其对此事知晓甚多，眉峰微挑，颔首便欲动身，然见其面有难色，言道未有防身之法]

嗯——

[上下将人打量一番，其站姿确不是习武之人所有，遂上前握其手臂]

既然如此，我带你进去。

[他武艺虽勉能自保，轻功却自信不输于他人。提气纵身，在墙头轻点，两人便已飘落院中。此时折扇已在手，他凝神环视，却未见任何动静]

看起来——

[目光锁于房门，几步上前一推，一室空寂，桌椅已着灰]

确实是没有人。

[回身正视]

你知道什么，都讲出来吧。

【本以为萧先生会先进院墙，后开府门。然，却毫无防备地被抓住手臂腾空而起。】
【从前见江湖侠客御风腾云，煞是潇洒。离地三尺而行，当真有不同风景。】
【萧先生武功果然不差，倏而两人便已进入院内。】
【只是手臂的伤口还未痊愈，这一番大动，又扯得皮肉隐隐作痛。】
【院中静谧，并无异样。】
【随先生步向房间。房门一开，果然空寂无人。】
【此时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房内并无白前辈尸骨。忧的，却也是这房中并不见白前辈踪影。】
【耳闻萧先生发话，便回道。】
在下姓沈，也是行医之人。半月前于永州拜访同行友人时，发觉其房门紧闭。当时便也当作其外出未归。继而沈某再拜访其余友人，竟发觉无一人响应。
之后，沈某托人前往扬州、全州、荆州给同行友人送信，却得知这三地友人全无音讯。
【神色转而凝重。】
数人皆于半月内凭空消失，沈某深感不安。连忙赶来荆州探访白前辈，只希望他安然无事。然而……
【抬眸望向桌椅上的一层薄灰，眼神忧愁。】
晚来一步。

[卧龙非无的放矢之人，蓦然传信教他代为拜访，定是有紧要之事。然此时人未见便失踪]

[眉峰成峦，静聆其将前因后果一并道来，不觉心惊]

你是说——

[顿]

荆湖各处行医之人，皆无故失踪，不知何人所为？

[倒不知何方势力有这等手段，将行医之人于短短半月内一网打尽。看来，最近还当真是疏忽许多]

据我所知，医界并无要事。

[心下略是不安，瞳孔微缩]

怕是有势力盯上这些人，进而一网打尽。

[抬手拍其肩头]

你亦是行医之人，又不懂防身之术，近日定要小心。白老为我挚友，我定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心跳骤然加速。目今荆湖各州医者相继失踪，下一个确有可能轮到自己。】
【闻言颔首以示同意。愁容不解。】
多谢萧先生关心，沈某一定多加防备。
只希望白老和众多同行都平安无事。
【拱手向先生施礼道。】
望萧先生早日查出真相，沈某愿倾尽所能，助先生一臂之力。
——————结——————

承平十年  夏

【雨洗嫩叶娟娟，风吹烟柳斜斜，正雨过转晴之时，山衔彩霞，雾漫层霄。】
【背负药箱，执杖而行，已近了上庸镇。自半月前下山，这一路出扬州、渡江渚，从绿筠环岫中抽身，于月笼溪桥中流连，虽吃了许多从前不曾品过的辛苦，却也为以天为榻、地为庐的潇洒而沉醉，为枕琼瑶而眠、栖明月而憩的无拘而畅怀。】
【因而虽有些风尘盈身，却丝毫无损玉树挺拔之姿容，一身道衣虽简朴却洁净，冠巾束发，足踩云履。】
【其实三日前本已该抵达上庸，只是在石岸村医治村夫耽搁两日，又在幽泉谷寻了几株草植，耽搁一日，如此下来，却也更加不急。走了这半日，又是口干腹空，本想进了镇子好好吃上一碗面，却实在有些力竭，便在镇外道旁，寻了地方坐下。】
【将药箱卸在身旁，取出水囊，正有驱赶耕牛的农夫从前经过，饶有兴趣地看去，只觉他吆喝之语十分有趣，一时倒又顾不上喝水了。】

[隆冬时自棣州出，昆嵛之行终是旧伤未愈再添心伤，孤身一人兜转数月还是重入荆楚。而此时已入夏，一路行来，正草木葳蕤，暑气渐盛，路过上庸时恰逢大集市，镇中热闹非凡，常可见调皮的小娃娃们从人缝里挤来挤去，遇上带着猴儿变戏法的摊贩，小娃娃们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难进更难出。]
[因旧事之故，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热闹繁杂的情况，只径直寻了卖吃食干粮的店家备好果腹的东西便准备离开，将将离了闹市转入窄小胡同便听得女子尖利的呼喊。]

“来人！快来人呐！抢孩子了！”
[我在中原往来多年，汉人官话虽能保证不磕绊了，但这般境况下的乡音语速还是要些时间才能反应过来，然足下未顿，往声音来处掠去，却见一年轻女子提裙拔足狂奔，她前方有两壮年男人每人腋下携一孩童即将拐出胡同。]

[生平最见不得这样的事。当下银牙一咬，俏脸阴沉着抢上前，跟在那二人后头追去，离了胡同，又远离闹市，眼看着地方越来越偏已出了上庸，有院儿独栋接立在此处，挨着大片的水田和树林，远远一望，依稀可见林外大道。眼见着那两人将入小院，提了银鞭揉身扑上，鞭首先往挟着孩童的臂膀而去，迫得两人放下孩童后一手持鞭一手自花囊抹过，抚到腰间空荡时才想起来时常放置各类玩物药粉的花囊早已遗失在硬闯昆嵛山的途中，一刹恍惚，不防那院内又呼啦啦出来一伙人，刀剑棍棒齐全一同招呼上来。]

“小崽子们手上小心着点，夫人说了难得见着这样的货色，要活的！”

[院门口立着的狗奴才提溜着鸟笼子，慢悠悠道。我此时方知自己一时大意入了花楼贩子的圈套，是意外是人为此刻无暇他顾，我本就不大擅长近身混战，这时刻左支右绌已渐渐有些跟不上了，紫衣苗服薄薄的绸布被人戏耍似地划烂，边缘垂坠的银铃儿“叮当”坠地，心中暗恨，捏着封好虫卵的蜡丸就想送这些人归西，指尖方一用力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闯入昆嵛，而明河持剑立在望风亭中看过来的眼神。]

[他的师兄妹们，一味的“妖女无耻！正邪不两立。”之言，而他与我执剑相对，无动于衷。]

[——正邪，正邪，到底何谓正邪？]

[羽睫颤颤，指尖一白，蜡丸碎地，虫卵往气血奔涌之人附去，再取柳笛，不复往昔轻悦之态，呜咽幽幽，如叹如泣。]

[虫豸应声而来，结局已明晰，我无心再看，撕了裙摆在腰间一缠遮了残破之地，漫无目的的踏上田垄往林中而去，臂上与身上的伤口懒得去处理，有细小的血珠顺着银饰滑下掉落在地。]

……呵……

[想来那些昆嵛弟子并未说错，我本就是个与蛇蝎虫豸为伍的女子，妖女之言，何错之有？]

【素来向往田野之趣，因而这农夫驭老牛，驮犁负锄杆的景象落在眼中，倒是十分新奇有趣。更何况此处临近镇集，往来行人也算络绎不绝，其形其态，各有不同，不由得越看越痴。心中疏阔，满怀洒脱，竟觉此时此刻，倒很像是师父生前所言的，人世至味，不过新耕秋收，蓼茸蒿笋。】
【视线掠过道上行人，越过丰茂田野，却倏地一顿，定在林中一紫影之上。透过稀疏树影，远远望去，那人似乎女子且身带血色，行动有异。几乎不假思索地，水囊置于一旁，取药箱几步急走，扶道旁石碑，跨半高杂草，赶近】留步...
【为防唐突，只在两三步之距止步】如今正值暑热时节，外伤易溃，不可小视.....
【言间目光扫过她身，只见她妙龄貌美却脸色苍白，身着异服却多有残破，更于手臂等出各有外伤，且是新伤，此刻血色殷红绽于其上。不由得眉心微蹙，将药箱置于脚旁，拱手道】姑娘伤势不轻，若不及时止血，只怕气血两虚，若再有所感染，毒气淤阻，攻入心肺，怕更是不妥...【言辞恳切，一词一句中尽是关怀之意】在下研习岐黄之术，正巧随身带着一些疗愈外伤之药...还望容在下细看，为姑娘诊治...

[神思不属，面上亦带了迷茫，观前路漫漫，却不知该往何处去，落下的步子迟疑而犹豫，林木中略略一顿，仰首看枝叶轻晃光影斑驳，刺得目中水意涟涟。是以身后朗声入耳时，一时怔忡，侧首望去，颊边青丝垂落，正正掩去一星水光。]

[那出言之人道袍整洁，朗目如星，端方如玉，一派方外之人的落拓洒脱。他言语切切，明明素不相识之人，却诚心以对。我并非不识好歹，然我此时已因旧事惹得心中苦痛难言，实不想与他多言。]

道长心善，岂不想想奴家这伤因何而来？

[索性笑眼生媚，软语娇声激他离开。]

亦不怕救了奴家，反遭反噬？

【她身着异服独行于田野之间，又身中刀剑棍棒之伤，形容落魄，必不是寻常之人，这些，自然是看得见也看得出。只是与她的伤情相比，那些却是无关紧要。似浑然不懂她话中所指，目色清明，神色自若】在下自然知道你伤势何来...
【蹲下身，双手轻开药箱，取出包扎所需净布、净水。淡然话语，如蓄春风于内，似挟脉脉温流，故意与她作对一般，说的详尽非常，不紧不慢】姑娘受利器所伤，利器刃薄而锋，故所伤之处皮肉破裂，轻者可自行愈合，重者却有溃烂化脓之险。首先，在下需得为姑娘清理伤口...
【言间又取出一乌色小瓶，瓶中所盛，是在观中亲手配制的三灵散，是由九节叶、乌蕨及毛排钱草叶等共计十二味草药，反复晒干、研磨、过筛，最终打粉而成，有止血生肌之效，最适伤口外敷。手捧净布，剪刀、净水以及药瓶置于其上，起身与人相对】姑娘身后有古木粗大，可作遮蔽，请移步......

文兴二年   秋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船夫操着乡音唱在渡河边，那些不常听的吴侬软语显得晦涩难懂，只在逐句抠字里依稀辨意，绵绵秋雨下不歇，总有一股黏进骨子里的湿潮挥之不去，落在他人眼中的秋景却予我而言只剩侵冷]

[文兴元年的那场火动荡了整个京城，即便将近一年过去，仍教上至官戚下至平民讳莫如深，只是那烧掠的火似吹不进烟雨江南，被携柔的风惊碎，便成了风景曾谙的诗，画船听雨，远山薄暮]

“几位客官是去上庸镇做生意的？我瞧着倒不像”

[船夫憋不住话，一如褶皱眼角堆叠起的笑意，时刻抱以热忱，于是抬起头迎向他，同样笑噙一句]

哦，那依你看，我们像做什么的？

[许是这一路搭腔鲜少被理，此刻这句反问倒让船夫一下愉悦抖擞了精神，免了那份自讨没趣，开怀的嗓音都要将周身雨水震荡]

“几位面相不凡，不似市侩中人，倒更像是江湖客”

可我们并没有携带兵器

“谁说一定要有兵器才算，刀剑坏了可以换，十年江湖路的快意恩仇写在脸上，那是抹也抹不去的痕迹，我在这渡口迎来送往，接渡无数，绝不会看错”

[这话让人一怔，旋即释笑，不置可否，等到了岸将银钱交付，留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该庆幸你眼力劲还差了些”]

[踏入上庸镇，先找了家客栈入住，再命当地察司将消息汇总，虽说如此，但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宫闱事本就辛秘，又牵扯到东宫储君，便只能格外小心的剥析查探，皇城司的网本就又密又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承君之诺，就不能空手而归]

客串 小骗子 燕山秀

【客栈对门面街的秀楼上窗棂轻阖，隔断窥探的视线，也将阳光过滤在户牗间隙，照不尽室内弥漫的晦暗气氛。】

【几个高大汉子委委屈屈地并排坐在仅有的几个圈椅上。打头的一个留络腮胡，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溢出来，厚实粗糙的大手抄起案上的梨子一面嚼，一面对着镜前那篦子抿发的女人抱怨。】

“什么时候再干他一票，秀姐儿心里可有成算？”
“我们来这头可有日子了，拐七前几日吃多了酒一兜子银钞全输给了一个使兰家活的。这么好的房子再赁下去里子都扣干净啦！你还非要在倒座里养着那个不知从哪儿捡的痨病鬼。”

【坐在妆台前，娴熟地掬起青丝，挽做少女的双鬟，挑起一点胭脂在莹白的掌心匀开了，扫在颊上，素布麻衣也掩饰不住熠熠容光分明与丽日同辉，唇角含笑，眼底藏冰】

【笑咤】急什么！咱们这又不是卖艺撂地就能演，总得摸清哪个池子漂亮才好做事。

【一支木雕的玉兰枝推入欹鬓】早上对门客栈里来了一个芽儿带着几个托线孙，我看着不像线上的朋友。午后我和翠妈寻机去贴点儿，你们四散着把盘子踩实了，只要吃准了不是翅子顶罗，咱们就好好吃他一注子！


【几人凑在一桌吃了晌饭安了根，各自散去出活。客栈里的相中的火点去了又回，又多等了片刻，见他们坐在客堂吃酒闲话一时不会再走，便扎上巾帼跨上装了一剂不知熬过几回的药渣小篮与翠妈一道从后角门绕道去了前街。】

【入了街市翠妈就抽抽搭搭的哭起来，边哭边骂家里的短命鬼，偏她哭得极有技巧，让人只觉得是妇道人家抹不开脸，心里不知多爱重。面上自也端起一副泫然欲泣却又强压着安慰母亲的孝女模样，顺势拉着她进来客栈，特地择了与几个火点隔开一座的角落坐了，从旧荷包里扣出只够一碗的茶钱，柔者嗓子求堂倌让我母女俩稍坐一坐喝口水。】

【浆洗干净的旧帕子轻揩去老妇眼角的泪，低头挣扎道】娘，你把我卖给李爷吧，这药渣再煎不出什么了，救爹的命要紧啊！
【妇人一顿，更加大哭起来】“我的闺女不能去那种地方，我要是答应了，我还配做人吗？儿啊！儿啊！……”

【闻言，不由支棱着微红的眼圈相视而泣，滚圆的泪水一颗一颗掉在人心上。女子的眼泪激得妇人方寸大乱，挣脱开女子的手，跪在了那个芽儿身边看着有些脸嫩的托线孙跟前】“公子！公子！行行好，收了我姑娘吧，我姑娘不能去那种地方啊！”【妇人招呼女子】“秀秀，快来求求公子，让他带你走！带你走啊！”

【女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无措羞赧的薄红上滑落泪珠，宛如梅间新雪，疏落艳阳照见枝头柔柔的光。站起身，行到近前拉着妇人对着这一行真正的领头人莹莹一拜，布衣荆钗下裹不住的芭蕉碧透樱桃红熟】给公子添麻烦了。请公子看在母亲爱护心切，原谅则个。

[此来荆州也并非全然没有眉目，盘踞此地最大的江湖势力玄机阁不久前悄然泯没，各地分坛相继撤出，声称是出了变故自此消散，阁内分崩离析，人去楼空]

[本来这种事是犯不着触动朝廷，风霜侵雪十数年，没有哪个门派能屹立长存，何况这种没有传承只靠消息贩卖与产业经营扎根的势力，聚沙成堡者易，散沙去势者更是眨眼之间，但它少说也是江淮一带的地头蛇，就算向来擅长保密功夫，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何况是皇城司出手，呈上的折报也不尽如人意，这才让自己注意到，玄机阁的消势与东宫那场大火隔得并不远]

[这世上巧合千万种，但在我陆定权眼里，却只信理，不信命，凡有可能与前太子关联的一切线索，都不会放过]

[有时候想起大殿前那与自己对峙站立的少年，总会跳出他倔强的眉眼，憎恶总藏不住，压在自持身份的矜傲里，一退不退守护着那岌岌可危的尊严与地位，与生俱来的尊贵，至半途轰然剧变，活在时刻尖刀凛凛的威胁下，到如今落魄逃亡，那份骨气不知会让他坚守到哪种地步，是在多舛命运中顽强地开花结果，还是过早衰败在残酷现实中，想来也是感慨，但我首要任务，就是将其踏足碾碎，回归正途，再无结果之日]

[所谓正途，在那场大火里就该明了，此刻他该在的地方除了皇陵再无别选]

[皇城司的身份总归特殊，不想过早暴露在各方视野中，第二日便仍驻守在客栈里，只暗中派了人去查，在店内吃过午饭便叫了些酒陪兴，在外以行商身份自居，便不能把严规纪律照搬，压着沉重任务的同时又拾起轻松怡态的伪装，也未教他人生疑，只是今日注定不太平]

[那对母女在店外时就引了众人注意，自也撇目瞧去，尝鲜般略过便没在意，直到那动静大了起来，那啼血悲惨的字句像被刻意放大，让人想不听见都难，妇人突兀的一跪，让手边下属适时装出副无措的脸来，抬眉正视，那女子盈盈一拜，尖瘦的下巴轻轻一点，往上便是明珠赛玉的一张脸，泪痕也遮不住转眄流精的眼睛，标准的江南秀美形象，连声音都婉转动听]

[眼中流露出该有的怜香色，双眉堆蹙起忧忡，以同样润度的语气道]

姑娘客气了，我看二位似有难处，不妨坐下慢慢说

[放低的姿态里是古道热肠的侠义商客，就如那虚抬的手，掩去掌中厚厚的茧，只剩修长干净的五指，透出谦润]

客串 小骗子 燕山秀


【但见他十指荧洁，心下便是一定。】

【搂着老妇沿着凳边坐下，娓娓说起重复过上百次的故事。】

妾一家是给对街徐府看旧宅的正经家下人。老父害了痨，掏干了家底，千头万绪总在一处了，我娘也是走投无路才冒犯了公子。

【言及家事，隐抑苦涩里难禁笑容，合着廊下天光竟有几分艳光无畴。此刻眉展入鬓，流波转黯，惊惧忧苦都不显露人前，只独自背过身去吞咽。】

好教公子知道，妾幼时在上元灯会被拍花子的拐去，很是辗转了些地方，原是要买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的，后来路上害了病，病得不成了便被扔在了山野间自生自灭，娘心善、见妾可怜捡了家去，这才挣下一条命来。
如今父亲病了，合该典了我换药的。

【话音未落，恰此时响起一声恸哭，语气满是哀求，像极了一个无助的母亲。】

“我儿不可！不可呀！入了娼门生死都不由人！娘但凡有口气在也不能看你往火坑里跳啊！”

【紧握住老妇的手，将人拥入怀中，喃喃开口，一丝怅然掠过眼眸，旋即归于沉寂，深潭似的眸暗下去，再无波澜】

我知娘的心，我早该去那地方，今生得遇爹娘已是秀秀命中之幸了。

【妇人闻言猛地一窒，颤然泣不成声。安抚似的拍了拍老妇的脊背，离席站起，妇人却拽住了女儿衣袖不放，只仰起脸来望她，哭也哭不出声了。历经这一番变乱，老妇如霜面目越发显得消瘦惨淡，隐有些摇摇欲坠。】

【整了整裙衫，咚一声跪在那公子面前，布裙荆钗更称云鬓花颜宛若世外仙姝。贝齿轻咬丰唇，恍惚心中无限挣扎，最终凝成一抹浅浅的笑。】

【抬起湿润的眸子看他，幽黑瞳仁里流转淡淡光彩，带着几分刻意的横波流盼，款款相迎】

妾想求公子买了我的女儿身去，只、只当是娘送我出了门，往后际遇因缘便是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