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望风亭

【平素同其他峰上的师兄弟往来并不算多，也不愿给人多添麻烦，见他接过花枝笑得粲然，随即后退两步让出亭心空地，轻身一跃坐上栏杆，两手撑在两侧，悠荡着小腿，饶有兴致看他练剑。】

【说起青峰剑法，陆师兄也能舞得流畅，只是他曾说过，五峰弟子虽出同源，而后的百年来却是各习一套心法来与本峰的剑法匹配，因而一招一式纵然能学得分毫不差，于自身使出的效力却能差之千里。】

【蓝袍凌纵，剑意飞扬，同是一套剑法，在袁师兄手里果然清逸迅捷，与陆师兄的落拓潇洒颇成两样。瞧得目不转睛，不时也学着摆出两招。直到日将亭午，才一道下山去了。】

          ==结，别打脸==

===建元六年 春===

【立在望峰亭的阑处，放目长视，对面即是通天峰的大殿。今日天光正好，清晰可见殿上琉璃顶，目光朝那处已二个时辰。长风吹过万里，云涌过只是无限的青天，人在天底，浮生何处。将手中折着的信拿出，纸张已黄，对着远处苦然一笑，将信撕碎，一字一字的从指间松开来。】

【多年来误会掌门师兄，执意却总由他成全，手中碎掉的，拾不起，已向四处纷飞散尽。手心久久探向虚空里，不知道想去握紧什么，眼眸聚着的悲，但不知道在伤心什么。】

［芳菲春二月，正是红尘碧霄阀阅之季。青辉剑收乃是风云尽敛，一袭白袍潇潇清举立于涯头，俯观四面昆嵛崇宏，心神朗阔，俯仰一瞬竟来昆嵛十多年头］

［剑已入鞘，转身欲回赤松院。春枝绰约间现亭中影，那是... 目露讶异，随即步入亭中］

［走近之时才能确定这便是桃花锋婆婆。传言她为情殇所困，立无名冢以祭旧人，年华不待竟朝夕老去二十余载，自此浮踪浪迹隐匿飘忽，来此修炼十余年我也不曾真正见过。感其周身萦绕悲凉，不禁喟叹情之一字何人能解］

［颔首一礼，只淡言二字，并无冗话。］“婆婆。”

【绿意满山，远处山峦淡在碧烟里，在亭中，一眼可将昆嵛的春时望穿。侧眸敛着心绪，将袖握在手中，轻轻也是紧紧，攥在手心再慢慢的放开。一如既往，熟悉渐作陌生，不经意再逢刻意。】

【闻得脚步声愈来愈近，动静比得一般弟子要轻，修为显然不薄。通天峰的弟子机缘巧合下只识有豪杰，冷臻，平日鲜少出入桃花峰，弟子们里出类拔萃者不在少数，心下欣慰英雄出少年。】

【今日来通天峰的心意只能在于此，并非是想见掌门师兄，天地应知，念素的心意。一人数年里独活，心意由始自终隐藏，淡在人世，如此便好。回眸见后辈拜礼，与他点首，容上从静。】

【观他容貌，记忆里有一个孩童如他模子刻出，八岁的小小人儿端正的样子，送过他一柄刻着桃花的木剑。只是没有问过孩子的名字，两人安静里对望着，领着他走过一段去通天峰的路，不过几日，安念素便销声匿迹在门派间。】

【静中有些动容，空度的十余年间，能忆得清晰的便是十余年前，不知孩子是否能记得】可记得婆婆是谁？【手在空里画出一朵桃花来，收袖身前，轻声叹】转眼孩子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龆年初入昆嵛，受赠木剑一柄。其上所刻八字规箴，即“雅怀有概，明德惟馨”。  八岁那年念之思之数遍尚不得解，但却牢牢刻在心里至今不忘。岁月荏苒，其中意思如今自然已参透］

［而对于赠剑之人的印象，只停留在与其静默对望时她眼底抹不散的愁思，以及牵着自己走向通天峰时那一双柔若无骨微凉的手。再想寻她时，却被告知赠剑之人便是昆嵛长老，桃花峰婆婆。不管有意还是无心，那柄木剑所刻之字首次让我意识到身为江湖第一派弟子的责任所在，即使是身中奇毒理智全失，也不忘道义二字。］

［时隔多年再见，敬意心生。敛广袖俯身长揖］

“晚辈通天峰弟子宁庸。”

“十余年前婆婆赠剑于晚辈，庸深感师恩，岂能相忘。”

［遂起身立于其身侧几步，看她在空中画出一朵桃花。温和怅惘的声音不禁让我想到临别前母亲俯身揽着我，呢喃细语一般念到：“再见面我们长虞就该这么高了...”］

［垂眸掩去复杂神色，往事回想起来总是万般感慨。瞥见地上落了没来得及随风散去的信笺，字迹零碎，看不清晰。］

“婆婆来此可是要见掌门？”

【弹指而过的光景煞是如强光纷纷袭来刺痛双目，澄净的青天里游丝流云从四方凝聚成形，宽阔昆嵛境中，众峰延绵，弟子济济，置身在幽闭之中初时心意成孤飘渺里有意自僻于世，经年如今日无明之中已是种下千丝万缕的牵挂。】

【眼前拜下之礼，言语面前，人出白云神不沾尘，心下欣慰亦是感动，快步走近，手心托住腕处】好孩子，你都还记得...

能不怪婆婆就好，送你来通天峰也不曾看望你。【叹而目泛雾海，亏欠有心，想问的极是多，言寡而不能竭尽心意，凝他之目愈发苍苍。】

【于他所问，眼见足下残余的数字，摇首。掌心聚下内力，借于这风，碎片起浮而来，过于身前化为飞灰。入通天峰，不见掌门，确实牵强，字句说来，委实平淡】只是想在高处瞧瞧昆嵛。

【方由指端所感记他脉象，手回试在己腕部，话语间便在思索蹊跷，眼中平静生了起伏终是叠痕几重。忽而抽手寻他而去，翻袖三指扣在他腕上筋脉，蹙眉深望，担忧之心溢于言表】中过什么毒？

“自是记得。初识武艺便是使的那柄木剑，晚辈亦将剑上八字奉为圭臬，婆婆于我乃恩师，怎会怪婆婆。”

［光阴飞逝而不居，俯仰之间已是十年有余，谈及往事不免喟叹感怀万千，欲言又止终化作目中涟。此翻心境又岂能言表。抬眸望其苍然深色，其中亦如万顷之潭，其器深广，实难估量。］

［一时双双缄默，唯余涯上清风将残片一同携去。化为灰烬随风而去的绝非单单一纸薄笺，婆婆若欲使其间旧事尘封崖底，我便无需探寻。听牵强附会之言一笑过之。］

［在其拖住腕时不自觉微有僵硬，中毒之后脉象便异于常人故而甚少让人探知脉象，即使是触碰。果然婆婆目露讶异再次扣住腕上经脉，本是躲不过，便顺从让她听脉。我信人定胜天，君子不受造化之陶铸，只是奈何天之机缄不测］

“我并不知是何毒，也记不清如何中毒，好在师父替我解了，婆婆勿需忧心。”

［的确，我只知中毒之后心性大变，解毒之后每月月末承受噬心之痛，余下的我回忆不出，也不愿再回忆。］

【眸中明暗几经演变，过重的忧虑刻意化成散开的云水，云形四散然水依旧沉重。只把眸清明望这孩子，知他甚少而思别他过多。寻得脉象里的蛛丝马迹并未痊愈之势，尔后再听他言及伤势，无从得知何以受这番罪，又不舍训斥他的不小心，万般只能蹙眉叹息】本想护孩子你一生周全，可是婆婆的过错。

【歉疚在心，无从弥补，敢想孤生，不曾孑然。从袖里拿出一面掌心可握的青铜罗盘，上有八卦纹路，内有玄术机关，指端推移着盘身镌刻的纹路，将要对合几处】孩子，看好

【恰把乾坤翻转，盘上机关启一瞬，内转天干外应地支，而罗盘上的指针旋转有玄妙】以后拿着这个便可解婆婆设下的桃花瘴，若遇奇阵八卦迷你道路，亦可开解【随是将小盘处抛向他处，目光平淡天色下，问他】可记下？

［清风徐引云雾四散，纁色日影拂面使得神情不明。出神凝视婆婆淡眉颦蹙间那一抹似是晕不散的哀愁，究竟情深何处竟能使光阴也为之佁儗，不禁喟叹那一段隐藏在明㬚背后的旧人往事。］

［过往总是催人心。那段记忆自从中毒之后便犹如断编残简零零碎碎散落在被自己尘封的心底，来去匆遽却从不曾停留，总觉得那是我不该也不愿企及的，索性潺湲随之而去。我不知用每月承受噬心之痛来交换遗忘那一段记忆，是否值得］

［我努力做到师尊所言昆嵛弟子当勋侔一匡，遗清名于乾坤，也努力做到师兄所言我辈当彰善瘅恶，行正气于江湖，然而对我说“护我周全”四字的，只有纤弱的母亲与眼前仅仅有两面之缘的婆婆。若生母尚伴于身侧，应便如婆婆这般柔和娉婷，心中追忆，目泛清漪。闻其语中愧意，含笑摇首却未有言语。］

［青铜罗盘呈于她掌中，细观纹路机关却不得解，凝神谛视，在婆婆推移之间其中玄机渐显，不禁惊叹罗盘之精妙，仔细记下下每一处细节。］

［“桃花瘴”？！闻言愕然抬眸，昆嵛闻名天下其一便是桃花峰前变幻莫测的桃花瘴，几乎无人可破无人可解，如今婆婆赠此罗盘可破世间八卦奇阵，实属珍珒。双手接下抛过的罗盘置于掌心］

“婆婆，此物我....”

［物形虽轻小，却如负万石。本想说此物太过贵重晚辈受之不起，欲归还于其。然而其间信任厚爱令我动容，此番心意我宁庸绝不辜负，故而此物此心，我受得起。］

［最终双手合起收下罗盘。目光由犹豫转为坚定，颔首再揖道］ “宁庸记下了，多谢婆婆。”

【回眸再看通天峰大殿，近在咫尺，想及杨师弟答应过的事，便也就沉下心不再回望。而眼前的孩子，模样不是小时候的活脱，仿佛是长大便就敛了些心性，抑或是因由他身上所受之毒的缘故。罗盘相赠，只愿他受苦时候肯来寻自己，言着话心有自责】

孩子，婆婆当年教你坚强，却忘了教你痛了要喊痛。

【语罢，亦是柔了颜色，慈和的望着他的眼睛】你们都是婆婆的孩子，婆婆面前以后不必这样了，饿了就说饿了，难过了就是难过。【通天峰上，他自然习惯了，且对他笑道】既然是记得婆婆说的话，便好。【桃花峰是他能偏安一隅的地方，孩子无论长多大，在娘眼里的都是孩子，这句话，是现在的心意。】

【背身与他相别过，心中的忧伤本是无，何处惹来空填悲，眼前与过往，释然与否随境转。】

［心疾每月发作经年已是惯于如此，唯愿将此症一直隐瞒直到找到治愈之法。我心明了“忍”之一字于我当一生相随，痛了便忍，难受了也忍，忍过了便是重生。喊痛却是极为陌生］

［每每午夜梦回脑中零散记忆呼之欲出，我却是本能压制逃避，待再欲极力寻回时却是不得只言片语。遗失的那段光阴究竟发生什么，我是应遵从本心不再追寻还是应查处水落石出。垂眸掩去迷茫神色，不管如何已是身心具疲］

［春风逆行青丝乱舞，视线因雾海渐浓而看不真切。我不知自己是否真能释然心郁，只知当年家破人亡而后，昆嵛便是另一个家，只知在婆婆这里我能放下遏抑之心偏安一隅，虽说命中多劫，但因有这一片栖息之地而悍然无悔］

［谛视婆婆身形淡去，眼中涟因风而逝，仰首阖目，再睁眼时已是无澜宁远。］

－结－

[建元六年 春]

[背着自己的小布袋，一步步往通天峰上走，途中遇到认识的师兄师姐乖巧问了好，走走停停，终于看到了望风亭，赶忙加快脚步，想过去歇一歇。]

[师父又找不人，虽然说是很期盼能在这里遇到萧师兄的，可他人名气这么大，是通天峰的亲传大弟子，若是不搭理我，也实属正常。]

[到底是存了一丝私心的，尽管累的气喘吁吁，想着念了很久的念头，还是跑进了亭子中。]

【立于亭中眺望山间雾海，风吹青丝飘飞。人静思绪翻涌，脑中片段如影画戏一般一幕一幕掠过。有儿时对同伴的嬉笑怒骂，有夜来母亲温暖的怀抱，有初到昆嵛的谦和融洽，也有痛彻心扉的灭门景象。不论种种如何，皆是脑中抹不去的记忆片花。只是选择了深埋心底，伪装自己。】
【双目直视前方却毫无焦距，双手背于身后，仍由清风袭面吹散一张张记忆片花。人若有意，何事不能放下，人若有心，何事不能释怀。时间过隙，匆匆岁月回不去也抓不住，不是在时间中随波逐流，便是在时间中历练成长。端看心向哪方。】
【被一阵脚步声唤回了飘远的思绪，微侧身看向小跑进了亭子的人。背着一小布袋子，有些累的样子。应是赶着上山的模样，看起装束应是圣泉峰弟子。但自己却记不起眼前这位小师妹了。】

[原先没有仔细看，跑进了亭子后才发现亭子里已经有人站立，不知其身份，亦是面生，犹豫了犹豫，声音怯弱的喊一句。]

师兄好。

[本以为这亭子不会有人，自己在这里等上一等也算自得其乐，如今跟他打完招呼后，一双眼睛乱瞄，也不知该往哪儿看，自己觉得有些尴尬。]

我是……是圣泉峰的弟子，谢长安。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本负手而立转身正对来人。跑进亭子时呆愣了一刻，后又稍稍歪了脑袋才懦懦的喊了一声师兄。看其样子也是未曾多见，怕是忘了我是哪位师兄了。】
【顿了半响，她又小声的报了自家姓名。可两手在身侧摸索着，一双眼珠子也是左顾右盼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倒是让人不禁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一把。】
【冷臻想着也就移了步在一旁坐下，也不再多看着人。自己一付肃颜怕是吓到人了。】
谢师妹，上通天峰可是有事？
【望着雾海，为了化解些尴尬，冷臻先发问。其他峰座弟子上通天峰一般不是无事而已，看她模样也似有事。转头看人还是一旁站着，便请人坐下休憩。】
谢师妹，一路上山也累了。坐下休息吧。
【虽是关心言语，只怕在她耳中听着像是师兄的命令一般。冷臻也是心中轻叹一声，这说话习惯是改不了了。】

[看他移步坐下，不似方才肃穆冷清的模样，唇畔弯起一泓笑涡，顺从他的话点了点头，拽着小布袋在对面凳子上坐下了。]

[我本来是今日无事，又不敢去弟子居所寻人，就想在通天峰的亭子边等等看，反正就当定做打发时光了，对面之人问起来，不好说实话，只半真半假说道。]

我是来寻我师父的，他人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昨日听他提起过通天峰，便想着来这里看看，走到这里太累，就，就想在这里等着他算了。

[说罢一抬眼，看他也不似那般拒人千里之外的人，稍稍放了些心，再问一句。]

师兄可曾见过我师父？

【看人点点头隔着石桌在对面坐下，顺把背上的布袋往前一甩卸了下来拽在身前，放在膝盖上。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转着，双唇抿了抿而后说了自己是来找其师尊的。】

游师叔，并未上通天峰。

【双手还胸，背靠栏杆，放松了些。看人咬唇搓手指的小动作，便知她说的话不符实，但也不戳穿并据实回答了她。】

【忽的一阵春风袭来，吹散了脸侧浏海鬓发，露出了不常与人看见的左脸颊。皱了眉伸手拨弄好吹散的发丝，遮住了脸颊。虽伤痕已淡，但却仍不愿意被他人看到。】

[已是春季，逐渐趋于暖和的时候，亭子中风过因穿得多，也不觉得寒冷。]

这样啊。

[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没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泄气一般，转瞬便又释然，笑盈盈说道。]

没关系，就当来通天峰走走了。

[看他被风吹起头发，忙皱眉去捋顺，心底思忖这个师兄倒是好形象，不比长苏师兄不拘小节潇洒随意，却也只是抿了抿唇，想再说些什么，又停在嘴边，只问了一句。]

师兄姓什么？

【春风如孩童戏玩一般，过了一阵就走了。顺理了发丝也就一并整理了下衣衫。余光瞄到松了口气的人，心中不免莞尔。这师妹真是好懂，面上却未有变化。】

【待一切整理停当，起身移坐到其对面圆石凳上。看人有些紧张的望着自己，待自己坐下后发觉没有其他动作，也就放松了。心中不免起了丝逗她的心思，直直的坐着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师兄姓什么？

【看对方嘴唇咬了抿，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心中不免笑了声，这真的是难为她对着自己这么个冰山还要打起精神来交流。】

冷臻！

【依旧是冷淡的语调，却多了点暖意。心里在想着，师妹会怎么继续跟自己聊天，突然觉得自己少有的玩心起了。也许是雾海春风让自己暂时抛开了心中的不快及压抑吧。】

[看他整理衣衫并未看自己，蹙眉赶紧也将自己的小布袋理了理，里面的东西没有少，轻轻拍了拍，重新放在腿上，双手覆住。]

冷真？

[下意识跟着他念了一遍，心觉这个名字极好，说不上来哪里好，简简单单。而自己的名字也很喜欢，听姐姐说，娘希望我一世长乐安宁。]

冷师兄。

[扬起笑靥乖巧喊了他一声，这算不算，自己又认识一个师兄啦，下山采购的时候，说不定也多个人当借口呢，心底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心情自然也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