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望风亭

【头顶一沉，被那带着暖意的手掌揉了两下，不悦地甩了甩头，抬眸纠着眉嗔了他一眼。可对上梅师兄温文神色，还是感激的，借力起身，‘想去沉壁崖’几个字只敢在心里想想，还是不曾说出。脾气再好如梅师兄，总也有着自己要坚持的东西，总不能仗着他脾气好，就一直任性下去，那和欺软怕硬又有什么两样。。】

【抬手在自己头上敲了敲，唉，这么不懂事。】

【一同下山，虽然还是郁郁，却再不现出半分。翠围烟嶂，姹娅青尘，碧宇朗吟归，天风香染衣。】

  ===结===

【自冲破师姐封穴之术，功力日渐恢复，也生行意，下了桃花峰，不知觉行向望风亭。通天峰上仍旧一片宁致，倚坐阑边，眸光眺向通天峰大殿，一时竟意踌。】
【些年意气不顾掌门师兄劝意，跪在通天顶求掌门放我下山参战，便被老掌门言：“既不肯做藏锋剑，就不得后悔！”于是一意孤行追上商难要去伏击聂人仇，到头遭大劫难，商师兄身死，自己也落一身重伤 ，归来悔意，已无补于事。】

【这些年除去非露面不可之席匆匆上大殿，就从未主动踏上通天峰一步。昔日事如今回眸竟犹在眼，而今佛狱卷土重来，却似把当年之事重演。】

【本想上山与掌门师兄请缨下山，掌门在此际闭关未出，那封信笺也递上星宿海许久，未有回音。】

【月余前受命打探佛狱一干动向，是以时常下山走动。师尊重伤闭关，将桃花峰交予我代为打理，日前收到婆婆飞信，道师尊提前出关。】

【恰逢在城内探听到些许风声，还未及查证，却也不得不慎重回报防范未然。】

【一路至桃花峰方知与师尊错过，师尊离开桃花峰，料想也唯有一处可去。徐行至望风亭果见其身影独坐。上前作揖。】

灵云，拜见师尊…

【通天峰山高生岚岫，且满山绿林风劲不少。月前在掌门师兄收到武帖之后，便嘱灵云要多下山走动。因知这武林风气，素来闻风而动。佛狱远在外域，这大宋境内的武林侠客，便会来临昆嵛山下，有打算凑个热闹的，自然更多是想浑水摸鱼牟得私利。昆嵛山的弟子甚少离开昆嵛地界往外历练，她此回也想趁此时鱼龙混杂，让灵云下山历练。】

【遂未闻步伐声，则听言，便知何许人来。转眸看她，目露和煦慈意。】

过来，让为师看看你。

【当年大战身受重伤，被师姐禁足桃花峰，封住周身大穴，本以为自己难再活命。把她唤至榻前，交下峰中示意，她不过也是凝芝一般的年纪，仍可见一目天真无措，却忍泪咬唇接下一切，头两年还需时常提点，一晃多年，如今便可独当一面。心中有疚也最心疼这个孩子，但今更觉欣慰。】

此回下山，可有遇险？

【佛狱之事慎重，陆师兄至今尚未洗脱嫌疑，英雄帖刚一出，山下便是各路汇聚，观望者有之，浑水摸鱼者亦存，真真假假难辨。此番下山倒是见识了一番，何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有所谓的唯利是图。】

【聆言正身，缓步于师尊身前站定，观其气色大好，想来近日这昔年大战留下的旧伤应已无碍。心下欢喜，眼梢亦染上笑意。】

师尊放心，几个成不了气候的喽喽徒儿尚能应付。

【在外便是装的再稳重得体，于师尊跟前我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娃，是以总免不了露出一星半点儿这年纪该有之神态。】

【听她如是言，也知这会来的人不过些探前的炮灰之徒，成不了气候，倒也是干扰的手段。她这个大徒弟的性子也是颇稳妥的，或许是人上了年纪，仍是不住要启语提点。】

邪教异徒手段不少，切记不可大意。

【秋日风高，往年留在桃花峰看到，多半枯枝落叶，哪能见青松屹立，多年不曾再见此景，竟然感慨。其实时常陷在桃花峰上的秋殇之风，偶尔见见苍松，才发现苍松也是很美。】

师傅老了，桃花峰还需看你们这些后起之秀。
【接而稍顿，询问是】

师傅也很久没看你练剑了，分花剑法练得如何？

是，弟子会小心的。

【静聆师尊教会，颌首应声。又闻其感慨，眉头微微一蹙。于己心中，师尊是黑暗中那盏照亮前路的明灯，却忘了万物寿数终有尽头，私心里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来到。】

【聆其后问，正色。】

自不敢有一日懈怠，师尊…可要查验？

【这一身风尘仆仆而来，尚未及卸下一身劲装，小试身手也无不可，且时隔多年再临师尊指教，更是机会难得。】

自然。

【见她一路风尘行回，亦有小试身手之意，心中万分不忍，而大战在即，以自己如今身体状况，是在得修身养性蓄势再发，不得意之时是不得出手大动内力的。】

在此之前，我先有一话告知于你。

我偶破婆婆的封穴之法，因而内力回行，武功回复过半，然而内疾不愈又容这一身功力，已耗得五脏伤六腑衰。你是我桃花峰大弟子，将来是要继承我首座衣钵的人，今日我与你如是道来，是望你可明晓如今境况。昆嵛百年基业盘踞大宋半壁看似风光，而这江湖却并不平静。佛狱大战在即，为师若有不测，你便是那个担起桃花峰的人，届时背后再无师傅可询，婆婆也只会在关键时一护我峰周全，一切主意切记行前三四，大局为重。

自然，武艺才是根本。

【话落，便从旁松树下拾起一把松针，铺于石台之上。】

以指御气代剑，将这把松针破为粉末，不落地不伤石台，可做得到？

【聆师尊话语，心中不由大骇。虽心知师尊被聂人仇重伤，非是朝夕痊愈之事。这些年闭关休养，又有婆婆照看，虽不致全然恢复，也该有所起色。却不想这破穴提前出关，竟会承受如此之代价。】

【且不论身子是否受的住，腑脏衰竭现下不动武尚且能护得一日是一日，一旦功力耗尽便是大限将至之时，师尊却能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一心担忧这桃花峰，言中大有交代后事之意思，让人不禁凝眉。】

师尊之教诲，徒儿一刻不敢忘却，日后必当竭尽心力护我桃花峰，至死方休。

【这份觉悟自第一日成为大弟子便已随之刻入骨髓，奉行至今。然今日再度说出口，尤显得沉重。】

【略敛心神，觑向师尊所道之试炼。沉气与丹田暗提内力，缓缓凝聚于指尖，幽眸牢牢锁住这石桌上四散的松针，不曾真正意义上尝试过，习剑多年却也不至难倒人。眸色一凝，并指将剑气横向削出，所及之处但见松针顷刻化作烟尘，随着一阵山风消散，石桌上又如方才来时一般干干净净。】

【心下微松一口气，收回手。】

徒儿献丑了。

【见她一手并未犹疑，出手快准温三者兼备，复才点头，大有慰藉。】

保存本末，剔除鄙陋，不光是武道，也是为人师表所要守的道理。

【但是我这个长辈，做得并不妥。似乎嘲似乎笑，看着松山听涛声，复而在看着自己座下大弟子。但是此生志愿成遗憾我已然是辜负掉师傅的一心期盼，于是承载着更多的更多，却在无形之中加持到眼前的女子身上。】

师傅望你日后可以一心一德，摒除恩怨，守我桃花峰于世长存。

灵云，为师能托付的人，便只有你了。日后记得照顾好一众师妹。

【抬眸看了看身旁女弟子，手起往她肩上轻拍两下，收敛憾绪。】

时候还早，陪为师走走罢。

【复而转身出亭，往石阶路上缓行而去。】

【见师尊神带欣慰，此关料是已过。又闻后话，颌首默念于心。心知我身上承载之责任与期望如何之中，故而暗下定决心尽己所能为之佑护这一峰姐妹，方才不辜负师尊厚望。】

师尊放心，灵云记下了。

【默默随师尊之后步出凉亭，记忆中师徒二人好久未曾如此平心静气同行之次数，寥寥无几，更不知日后何时还有机会。感怀之余，更觉万分珍惜。】

==============结=================

————建元七年。夏————

【坐在亭中，俯瞰昆嵛景色，心绪却飘散开来，从建元六年，自己回到扬州寻亲，再到昆嵛与佛狱大战，母亲生忌，佩剑折断，这种种转眼已成往事，如今还挂心的除了重铸的配剑，就是素未谋面的爹爹】

（外公没有留下关于爹爹的只言片语，就算我提起，他眼中却只见怨恨，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原本的孤儿，倒如今虽知晓娘亲外公所在，可却又与他们天人两隔，现在的自己仍是一名孤儿】

（爹爹，你在哪里？你可知道，女儿在找你）

【虽是入了秋，然后日头还是火辣的灼人眼眸，顶着烈日做完了今日的练习，纵然是不上心的花把式后背也淌了一身汗，想着寻个阴凉处避暑，一阵风拂过虽是带着火热但尚且可品出一丝丝清凉。江鲤三步并做两步就往望风亭去，那儿可眺望昆嵛自是风最大的地方。】

【若说这十几年江鲤浑水摸鱼练了这么多年功落得了什么，那也唯有轻功勉强能入眼了，不过也是因她贪玩，偶尔苦练轻功也不过是为了贪玩起来的便利。】

【三两步跃上高亭，却在即将踏入时放缓了步子，胡乱理了理因疾步而散乱的鬓发，又低头拍了拍衣角。见师姐背影透露着说不清的情愁，一时间也不知是该上前还是离去，挠了挠脑门，扰人清净可不是一桩好事。】

【然而这昆嵛之内恐怕就是几岁的小儿都可察觉有人近身，况且江鲤是那么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冲上来，就算是临近就放轻了步子，对于习武之人已与纵马疾驰声响无异，轻咳了一声，脆生生的唤道。】

师姐！

【在她上山时便有察觉，收拾起愁思，不愿增添他人烦忧，清浅的笑容跃上脸庞，回身唤了声】

小鲤

【她同自己一样，都是自小就上了昆嵛山，不同的是，自己不知父母是谁，她是有父母，却形同虚设】

看你，怎么一头汗

【拿了锦帕替她把额头上的汗珠擦去】

流着汗还上来吹风，小心着凉

【虽说天气还不凉，可毕竟已是入秋，稍不注意就容易生病】

是刚练完功吗？

就是因为热才想着上来吹吹风。

【说起来江鲤也不小了，马上也要二八年华，却仍然如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她也曾经幻想过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模样，不过纵是欢喜师姐这般也心知自己做不到。】

是啊，今天练功可遭罪了。

【在师姐身旁坐下，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不过江鲤在昆嵛也有些年头了，她的好吃懒做也算是待的长的师兄师姐都晓得了，她也不避讳。】

师姐你也知道，这种日子就应当坐在凉亭里吹吹风，睡到日上三竿再出门踏踏水游游山。偏生得天蒙蒙亮就起来习武，简直是折磨人。

【每次师傅见着自己总是无奈的摇摇头，小时候也被罚过骂过，逼着正儿八经的习武，可日子久了也无人再有那么多心思来鞭策自己了，也就由着她将花架子发扬光大，招式倒是越大轻盈，只是无杀伤力。】

像我这种胸无大志的，就学点保命的功夫就够了，也不指望将昆嵛发扬光大，还得每日练功，真是苦。

【知道她素来不太用功，也由着她吐苦水】

如今时局动荡，也就是我们身在昆嵛这棵大树下，才能这般悠闲，譬如去年与佛狱大战，师兄师姐们若是没有守住山门，你我怕是已成一缕芳魂

【她是孩子心性，未经磨练，还未长大，可是又矛盾地希望她不要长大，就保持现今这般单纯模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不过你也确实不用勉强自己，不喜欢的，别人怎么逼也不会喜欢的，只是啊，再不济，入门十式总要练好，不然下了山不是丢昆嵛的脸

【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而且练武能强身健体，总不会有坏处的

【撇着嘴缩了缩脖子，伸了个懒腰反而是无所谓的靠在兰亭柱子上，左右晃动着双腿，有种风一刮就能将她掀翻坠入滚滚云层。】

知道了师姐，我会好好习武的，不过仅限于不丢咱们昆嵛面子，往高了去可就是要我的命了。

师姐，你瞧，我的名唤江鲤，本该是江中的一条小鲤鱼，随着江涛起伏恣意而为。

【十五年来江鲤从未下过山，也非无契机，但她总是隐隐的觉得倘若有一日她离开了昆嵛便是不知何年何月才回终归故土，所以纵然她对山下的世界万分好奇也从未瞧上一眼。】

师姐，你给阿鲤说说那山下都是什么模样吧。

【看她坐在亭边，真真差些吓晕过去，忙拉住她】

是的，我的小鲤鱼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有心疾，别吓师姐，下来好不好

【听得出她言语中的向往】

其实现在山下兵荒马乱的，时局动荡，百姓为了谋生，还是不得不强颜欢笑着度日

【自己听着都觉得太悲观了些，便转了话锋】

不过也有好玩的，城里的市集总会卖一些奇特的东西，好玩好吃的也不少，你若是想下山，其实可以央了下山采办的师兄带你下去

【山上人数众多，生活物资和食物消耗极大，所以经常要下山采办】

【看着她紧张的深情忽然笑了，老老实实的学着师姐安安稳稳的做好，其实江鲤哪里是不怕死，恐怕就如那句话所言、不知者不畏，她未知的事情太多，知道的太少，所以也就可以毫无畏惧、毫无顾虑。】

听师姐这么说，还是咱们昆嵛好，有山有水，有美人师姐。

但是去采办的只有师兄吗？阿鲤还是喜欢师姐，记得小时候因为不好好用功被一位师兄给责罚过，明明不是咱们桃花峰的，凶的紧！

【就是这么学不乖的性子，也懒得去管时局更迭，说来也是这昆嵛的姐妹们都太纵着她了，而她又不思进取。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用手捂住装作没听见，不消一会又叫了起来，只得缴械投降。】

师姐，阿鲤饿了，咱们去偷，不对，借菜地里的土豆烤来吃吧。

【能还的才是借，像这种不问自取就是偷了，不过一两个土豆嘛，无伤大雅，阿婆就是瞧见江鲤攥着她老人家的袖子撒撒娇也就没事了。】

【听她说不喜欢师兄】

那下次师姐下山买药材的时候，你跟师姐一起去吧

【能依着她的定然是依着的】

你哟，别老打婆婆田里土豆的主意

【婆婆即使心疼，也不会对我们发脾气】

你要是肚子饿，师姐给你做莲子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