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山———太乙观势力范围

【惊异于在这道门圣地会稽山居然还有人如此放诞不羁，这唱词倒是不错，只是这声音……实在是让人不能忍受。】

【寻觅声音来源，只见一个男子靠在树上一展歌喉，脚边一根草根混入泥土之中，若说是纨绔子弟，多了几分洒脱，但若是什么世外高人，却又不像是隐世强者。在这会稽山中的，莫非他是太乙观的弟子？】

你，可是太乙观中的门生弟子？

【一声高歌算不上振聋发聩，也是惊起一连串的飞鸟小兽，极目远望，也是满足于自己这一嗓子的力道。正准备闭上眼睛睡上一小会儿，余光瞄到一个人影，惊得差些跳了起来，好容易听清了对方说些什么，一手撑地慢悠悠起身，轻声嘟哝了两句，揉了揉鼻子转换了一副正经面孔，却忘了这一下将手上的泥屑草皮沾了一脸】这位……嗯大哥，出了这林子打南走，过了小溪便是太乙观，这边啊【伸手拨了拨挡着视线的碎发，恶趣味又起，微微仰了头单手背负故意做出一副高人模样，鼻间轻哼一声】他太乙观小小道观，可供不下本…本…本座这尊大佛

【好奇此人如何能如此托大，自称太乙观也容不下他这尊大佛，即便不说他看上去不是那么功力精深，就说他不知太乙观是道门一支，自尊大佛，就可以看出他并非是太乙观门生，这样一来，反倒是好奇他究竟是何人。】

哦？是吗？那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在下无缘，不知阁下……

【倒是好奇他之身份，又为何会在此地。】

【胡诌口气像是一拳打了个空，全然没有预想中的反应，平平淡淡地反而自觉没趣，摸了摸鼻子，听这这名儿又起了好奇心】无缘无缘，你这名字稀奇，既然无缘，那我就……唔【想到此人来此少说也站了大半个时辰，也有几分讪讪，不好再调侃下去，起身一展袖袍，抹了周身草屑，展颜一揖】刚才是哄你玩儿的，我叫沈冰，会稽山下人士，和这太乙观里的小道士有几分交情。要找人吗？

【听到他说他和这太乙观中的小道士有几分交情，心中念想百转，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不知你和太乙观中谁比较相熟，我想找这太乙观的观主，不知你是不是认识？

【嘴中这么说，目光已从他的身上移至山上云深不知处，那缥缈之地可有神仙？】

【脚下步子迈出，绕过眼前的沈冰，想要上山，又觉得这么做不是很好，又止住了上山的脚步。】

—— 承平元年 春——

（师兄走了。）
（他走的时候，会稽山上冬雪消融，蜿蜒的兰溪潺潺而动，又是一副春暖花开好时候。但是，面对这样的春景，他只是收拾了一些衣物，带上了些银两，在鸟儿将鸣的黎明下了山。留给我的，就只有枕边的一封信。）
（他说，今年是个好时候，他想再去游历天下，此去，也许是塞外沙漠，也许是茫茫草原，也许是远渡重海前往海外仙山，也许……此行，或许三五年，或许一两年。最后，他和我说，太乙观就交给你了，师弟，再见。）
（再见，是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而师妹，自从认识了那个辽国王爷，她就极少回来了，或许他说的对，师妹，注定不是此道中人，她迟早要回去的。如果这世上真能有人许她一世安稳，那又何尝不好？）

（或许是因为心结得解，又或许是因为将近而立之年了，这两年来，我再也没有像十七八岁的时候，背着一把剑，拎着一个酒壶，四处游历。而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山上，不再是劲装干练的打扮，换了一身宽大的棉布道袍。不再是马尾轻松的模样，而是发带束了束长发，随意的很，也轻松的很。）
（行事自然也不像过往了，每日晨起登高，坐听晨钟远荡。上午扫地，下午品茶，就连素日里看不进的经书，也能读出趣味来。直至偶然回首，才发现那把剑，已经挂在墙上落了些灰尘，而酒壶，也放在柜中许久了。）
（哑然失笑，年少时只愿一醉解千愁，如今清茶一盏，便能一日清闲。人会变么？或许……人真的会变吧？）
（兰溪蜿蜒曲折，兰亭清净，立于亭中，远眺青山绕林，溪水蜿蜒。身侧于桌一壶清茶，心静如渊。）
（春雨如丝，于檐上凝聚成珠坠落，至第三滴时，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快步跑下山，入了亭中。）
（早在他下山时便听到了动静，直至他入了亭中，依旧没回头，看着那水滴落下。）
这么急急忙忙，做什么？
“师……师兄，有人来了。”
（这孩子是八年虫灾之时，饿晕在路边被我发现的，带回观里后，喂了些米汤，醒来后却哭着说想留在观里，因为己身父母早已双亡。师兄看看我，我也看看师兄，也许是想起彼此初见之时，最终还是留了他在观中做个记名弟子，按照道号，赐清远二字。按照辈分，唤我声师兄。）
（如今这观里，也就他和我二人了。也不算寂寞。而我，幸好记得他年纪尚幼，素日研读经书时之余，还送他下山读书。山下先生见是太乙观弟子，也未曾说什么，收了他下来。）
（双手拢在袖中，长长一叹）
来了就来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人，至于这样吗？
“可是，他说想见你！”
（见我？）
（略一沉吟，这两年我也没出门，也没人来见我。谁想见我？）
（回首看人，眨了眨眼。见他神情认真，转身出亭）
我去看看，你把东西收拾了。
（按照原路回了山上，按照清远所说，那人身在三清殿外，甫入三清殿，便见香烟袅袅，立于鼎中。拖着缓步出了殿堂，远远得见一人站立。微微一怔，怎么有些眼熟？）
（不顾懒散姿态，来至人前，一稽首）
无上天尊，是公子想见贫道？

叶兄，你的天尊可能算出今日你我重逢？哈。

[从一开始，便背对来人方向，看着三清殿内的元始天尊像，道骨仙风，沉着冷静的眼眸凝视远方，带着睿智。回想来时路上，依旧是熟悉的会稽山景，兰溪汩汩流动，初春料峭的雾气，缭绕山腰间，似把整座道观隐入其中，犹如在云端间，忽隐忽现。两年未见，道观依旧，却人事已非。就在方才，得新来的小道士告知，任道长早已下山云游，而观中唯一小师妹，那位长相灵动，心思缜密，笑容可掬的姑娘亦远走辽国。本就清冷的所在，现如今，更加冷清]

[今日造访，不过为了两年前相约诺言。犹当时，少殇带着子洛回刀剑，为寻亲之事，上下忙碌，其中又有自己与少殇一同到永州为子洛寻亲经过。真相大白之时，有些令人唏嘘，那时那景，人心不古，年仅岁八幼童惨遭无良仆从抛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为己而灭人道，依旧天诛。那名背叛仆从的下场，验证此言]

[语毕回身，再见子洛，有些恍若隔世。一瞬惊讶于眸色中闪过，复又勾唇而笑]

春秋复春秋，一日未见便是三秋，你我二人这是分别许久。

（一声熟悉的叶兄，愕然抬首，回首间却是熟悉容颜。好在两年修养，稳住心神。凝望对方片刻后，轻轻摇首，一声笑叹）
是你啊……
（清远也快步跟了上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彼此二位。抬手一指对方）
清远，这是萧胤堂萧公子，师兄的好友。
（那小子对着胤堂连忙一礼，道了声萧公子好。）
劳你辛苦，去备壶茶吧。
（旋即一转身，含笑注视对方）
这里露水重，去后山坐坐吧。

原来小师傅号“清远”，萧某见过清远小师傅。

[原来这小道士是子洛师弟，走了小师妹，来了小师弟，这清贫道观日子，子洛亦是有些“不无聊”了。笑看小道士听了子洛的话，乖蹬蹬地往外跑，当真是可爱]

既然叶兄相邀，萧某又怎能拒绝，一道走吧。

[两载未见，两番交谈下来，感觉子洛似乎从过去那个时而还会莽撞的年轻人，变得像他师兄那般，遇事云淡风轻，平和以对。真不知这般转变，因何而致？想必两位他最亲之人，师妹、师兄，一人远走他乡，一人云游四方，寂寞应是常态]

[二人转后山茶室，清远小师傅早已备下素糕香茗，勾起唇角望其一笑，那小道士有些羞涩地低头。与当年的子洛，却是相去甚远]

叶兄何缘多了清远这位师弟？

（领着人入了后山茶室，素糕香茗早已备妥，这山上又不经常来人，他却能很快的备好这些东西，看来清远这半年的学习倒也没白费。给了他一个不错的眼神后一撩衣摆落座，茶室虽常年未有人在，但好在经常收拾，又经常通风换气。倒也不冷不热。端起香茗嗅了嗅，抬目看人便见他忽问起清远，转眸看向身侧乖乖坐着的师弟，不由笑了笑）
八年时荆湖受灾，这孩子本就父母双亡，又一路饥饿，便昏到在我回山的路上。我见他似乎有病在身，就带他回来了。（轻抿了口茶水，眉眼淡淡）
后来你也猜得出了，师兄就代师父收了他做个记名弟子，也算是给了个去处。而我这一辈是清字辈，他就叫清远了。

说来，相识已久，萧某还未请教叶兄道号？

[荆湖永州、全州等地，忽起蝗虫异灾，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正与少殇远走大理，然路上所见，亦是让人痛彻心扉。这清远小师傅之遭遇，与子洛幼时经历有些相似，或许任道长这般代师收徒，有一半原因，莫不是为了子洛？]

[这等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打了一转，未曾问出口。思及任道长，不免可惜，今日前来却不能与他安坐叙旧，幸得子洛相陪，又有清远小师傅在旁，不失为人生乐事]

我之道号？
（香茗在手，解了春雨清寒。端盏再品，忽闻他这个问题，略显哑然后沉思片刻）
要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清彦。
（想到这里，摇头笑叹）
彦字素来是与有才学有德行的人，偏偏落在我身上，真不知师兄当初为何取这么个字给我。
（说起师兄，也不知他此刻行至何处了，可曾看遍了这春花秋月，红尘俗世……想到这里，不由端盏欲饮，盏触唇边才恍然惊觉杯中已空，摇了摇头放下杯盏，侧首看了看陪坐的清远，平和开口）
清远，先生与你的功课可做完了？
（见他摇头，仍是不变的态度）
那还不去？难不成要我看着你做？
（至他起身离开后，抬目恰好对人含笑视线，怔然片刻后笑了一下）
我这样，是不是挺像当爹的？

[问及他之道号，却见对面之人偶现神色哑然，沉吟片刻笑而回答。复言及门中师兄，他之颜色略微开怀。虽说他自认无才德承受“彦”字，其实不然。自与他相识伊始，胆识过人，擅用所学，行事作风，皆透着君子“担道行义，以张扬仁义为己任”]

[为解其所困惑，笑言]

任道长予叶兄“彦”一字，当是有厚望给予。如今，你不正是遂了他之期望，俯仰无愧于天地，修身表率于清远？

[观他摇首放下杯盏，发觉内中已空，起手执壶为其添茶。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与清远小师傅的对话，不免有些好笑。清远这孩子，似乎很黏子洛。方才在三清殿内，开口说明来意，小师傅就有些慌张，而后蹬蹬蹬地抛开，不久便把子洛带来。本以为他惧怕生人，左不过是见识少而已]

[再闻子洛笑言，放下手中杯盏道]

子洛这般可是红尘心愿未了？哈哈哈哈哈！不过，清远确是个可造之材。

【茶香缥缈热气氤氲，颌首谢过他倒茶，再闻他此言，一扬眉头，却不再是先前那副老神在在的沉稳模样。更像昔时交往的开朗少年。】

我若未曾记错，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平常人家在这个年纪早已成家立业，为父为母了。怎么认识你快五年了，你都没什么动静？

【茶盏在嘴边晃了晃，又深深笑道】

莫不是需要贫道为萧公子推演个良辰吉时，公子才好上门去提亲？

[执壶往自己杯中添茶，所闻子洛调侃之言。不由觉，此刻出言调笑的他，似乎抛开了方才老神在在的模样，又回到了当初还能相互调笑的时候。犹记当年，君于高台抚琴，铮铮复铮铮，如溪水叮咚击石，如楫轻拍湖面，又作遥想故人，心思徘徊]

[不急反应，缓缓将茶水斟半满，轻轻放下茶壶，挑眉道]

莫不是叶道长已然改行，专以为人牵线搭桥为营生？
萧某今日倒要见识见识叶真人的本事了，哈哈哈哈！

[前道长，后真人，调侃之意尽显]

【听到真人二字，瞥人一眼，旋即悠悠叹道】

我哪里算得了真人，也就红尘俗世一闲人罢了……

【指尖拈起一块素糕，对着天光观看却不吃掉。恍若手中拿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不然……为何要为你这个木头操心？

【一句感叹，将素糕丢进嘴里，咀嚼再三后咽下。随后一扬宽袖，单手支额望着窗外天色，换了话题】

是说，两年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来见我了？

哈。

[话题点到即止，以一笑了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不过，他这般操心亦是无用，有些话不必点明，二人自有默契。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想起一词——“如牛饮水”，自己这急躁的性子似乎随着年岁，愈来愈明显]

[拿起一块素糕，放入口中，咬去一半，细细咀嚼，香滑润口，不由满意地“唔”了一下，之后再第二口把剩余糕点放入口中品尝]

[顺着他之目光所及，投向窗外，碧空如洗，山色明净，偶有孤鸟悠然飞过。再闻及他之疑问，哼笑一声，侧首看他道]

不妨算算？

我算啊？
（懒散姿态不变，若是旁人看了这副姿态还真是像魏晋名士，可惜本身却无自觉，只是笑语晏晏）

我算你，是忙碌了一段时间，终于还记得这深山老林之中，还有个我的存在，就来看我了。
（含笑侧首看人）
嗯，真是不枉你我相交数年啊。

是极，萧某夜观星象，叶兄此刻正值寂寞，春深山林处，若是无人探望，会否太过无聊？然你有清远作陪，也不算寂寞吧，哈哈。

[想要倒些茶水，却发现提壶内早已空空如也，起身到门外小水缸出舀了一些泉水，返回室内，将提壶放在炉火上，新一轮沸水开始]

任道长是何时外出云游？

[清远未曾明说，出于关心，这才开口问询]

（坐直了身子，本想去倒些茶水，却不想他比我先了一步，再看他表情。显然壶中已是空空如也，正想说我去打水，他自个已先出了茶室。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自己还算什么主人啊。）
（等到他拎着壶回来落座，看着水气沸腾。正想比波下碳火，忽听他提起师兄。手一顿，把铜支放在一旁，双手又拢入袖中，默了一会儿后，淡淡开口）
快开春的时候，怎么忽然问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