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峰】竹林

承平二年春

【天色尚暗只天际一抹白光乍现，启明星于东方烁烁荧光】
       
【沉气内敛双目微阖，发丝微微而动，发尾浮动越来越大。衣袂飞扬，飒飒鼓动。气流铺陈而起，似晨风拂过】

【凤目乍开金光四射，跃身而起足踏青竹次第而过，倏然回转宝剑出鞘。身在半空头山脚下，剑尖触地弯曲借势反身腾空，“天外飞仙”顺势而出。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尚停在空中，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已然出手，划出漫天残影】

【身形飘然而落，手腕垂落剑势下落。“两仪生辉”紧随其后，身随剑走，剑随身转，犹如一只旋转中的陀螺，剑气自剑尖“嗤嗤”不决，在竹身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剑痕】

[前日听到师尊回山门的消息便一个大早赶到他闭关处希望能一探他的伤势，但来的时候却不见屋内有人应声，扫到门前细微的脚印便一路寻到竹林附近]

[远远就听到竹枝摇曳的声音，和着声声剑鸣唤醒了沉睡中的通天雄峰，连带着这片幽静的竹林也覆上一层肃穆庄严]

[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步伐稍快，直到透过密疏的竹丛间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适才停了下来]

[他手中的七星剑闪曜光芒逼仄，矫健的身姿丝毫看不出老态龙钟，反而剑出剑收间气势如山，即使站开一段距离仍能感受到那磅礴的剑气横扫而来，平静的心海为之激荡]

[我有多久，再没见他舞起手中剑，昔年执手相教的场景历历在目，眸含热切，只教追随的目光不离，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晨起练剑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便那些苦挨的日子也不曾少有懈怠。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唯有我掌中的剑，炼成的武艺才不会背叛我】

【剑势起伏招式连绵不绝，并不拘泥与套路信手拈来，云淡风轻。感知扩散开来，天地尽在掌握，一呼一吸皆被放大至无穷尽】

【来人脚步极是轻快，可看出轻身功夫有所成。龙蛇相仿倒退而行，于身前蜿蜒出一道蛇形轨迹。离来人约莫还有十几步并不转身，便是一记“紫气东来”】

【一剑刺出拉出极长的残影，实则是十数剑拼凑而成，只因速度极快看在眼中反而显得慢了许多。眼睛会欺骗你，故而对敌时，“感知”往往更准确】

【剑尖直直逼近来人的咽喉】

[他的剑法随性而发只在几个熟练的衔接中能看到万剑归宗的影子，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能把一套剑法使到浑然天成那必是炉火纯青下的巅峰]

[翻转的衣袍随着剑势将身影背对，足下配着手中长剑倒退疾走，不见剑身只闻剑鸣，看着那快速靠近的身影双目一凛，手握上腰侧佩剑]

[十步之距，正入对战范围之内，视线紧盯胶着身上气息俱散蓄势待发，握于剑柄的五指虚张]

[七星剑芒倏地从他阴影处跳跃而出，接连而出的剑身如灼日般刺入双目，剑于他手中灵活翻转，反手而握间一招紫气东来使得又快又猛，恍惚只见那空中划过的残影未退，下一刻凌厉的剑尖就直逼咽喉而来]

[拔剑亦如迅雷之势，体内运气升腾于手腕，一剑击将他攻势击挡足使十成功力不敢怠慢，第一剑若败于下风而后剑势难起终会势颓之态，这是当初我习万剑归宗时，他教我的话]

[一招开挡不作停息手腕绕转下沉，掌中注力力达剑尖，以下而上刺向他腹]

出剑！

【一声轻斥伴随长剑出鞘的颤鸣之音。剑锋抵在剑身声鸣入耳，两剑一触即分。身体前倾滑出数步，左脚为轴右脚向外划过半个圆弧身体倏然转了过来。他随即沉腕变招跟进，出手毫不迟疑，显然对敌经验丰富。他剑势由下自上，奔我小腹前来】

来的好！

【持剑而立剑势自然下垂，待剑势逼近身体三寸有余始出招。他自下而上攻击，我自上而下抵挡，速度更快后发先至。手腕回转缠上他的剑。屈肘回剑，剑柄击打在其手腕内关穴，迫使其撤剑撒手】

用力过猛，招式过老，刚猛有余，灵活不足

【并未乘胜追击，意只在将其逼退。他的资质很好，也敢打敢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师兄”做的久了，少了些许变通。做人是，练武也是。跟万天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不愧是他的徒弟

[这一剑刺出剑势太猛本以为持剑近身战只要速度够快就能一击致敌，但未想他的手速与思维远在我之上，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套路，我的剑还没有碰到他的衣服，他屈肘的手腕以退为攻，趁我注意力都集中在剑尖他长剑便灌以浑厚内力击向我腕内穴道]

[腕上一麻手指瞬间失去意识，随着剑掉落在地，发出沉重的碰撞]

[手一收，穴道上的神经连带虎口都有麻意，垂首握住手腕，听到他的话眼中微微失神]

[我竟连三招都没有接过]

[说不清是懊恼还是沮丧，但听他最后一句话却是愣而抬头，眼中闪过疑惑出声]

师尊你说什么

你做的很好，无需如此

【莫怪万天一看中此人，不论资质或是品行皆熟上乘，在一众弟子中着实耀眼】

【对于萧逸之，我是防备的。他自幼得万天一教导，熟知万天一的言行举止。稍有错漏就有暴露的危险，既不能除掉只能疏远。他只当“我”重伤未愈，每每关怀。得见之时他眼中孺慕之情不是作假，却不是因我而起。也是欣慰又心酸】

（倘我……倘我……一切皆是万天一之过）

【脚尖一点他落地长剑，长剑弹起接在手中，随手抛过去】

再与本座同舞通天剑法

【不再自称为师，因我并非他师。今日之情皆因我是“万天一”，他日得知真相也必会刀剑加身。我心当一如磐石，扫清沿途障碍。不过……】

（今日且让我再放纵一次）

【青峰在握，手挽剑花斜撩点刺，屈肘横臂一剑生扫】

天地非我我是谁，玄无一象几人回？
紫气东来天外仙，凤舞九天九重天！

[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曜光前跃接于手中]

再与本座同舞通天剑法

[一声低喝豪气万丈，与我平日所接触的师尊有所不同，但此时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才真正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万掌门，昆嵛开门立派，历代掌门哪个不是历经腥风血雨仍屹立于江湖不倒，一步一步将昆嵛发扬至武林至尊]

[历经百般打磨的宝剑即使深藏也不会影响出鞘时的光芒四射，他身上的义薄云天，血性棱角只会随着时间推移更多蛰伏沧桑]

[手腕一振，曜光劈下的剑影与他同步，通天剑法早已练过万遍熟记于心，但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一招一式间将毕生所学发挥极致而出]

[因为身边站的人是他，从小仰慕的一方天地，我一生的追求便是要达到他用剑的巅峰]

[我要像他，甚至超越他，就用我手中的剑]

[眼中的坚定随着周身内力喷薄而发，剑尖点地，内力由掌而附生将曜光折弯复借力纵跳，气从丹田沿任督二脉走小周天，于空中旋身一剑，剑气威鸣]

[这招天外飞仙落地接着的凤舞九天，下盘稳而活，踏足如千均，剑出如龙吟，两道身影如影随形，速如游龙，分不出谁是谁]

[耳边是他沉如钟鼓之声，入耳仿佛气走丹田如游经脉，心下一震，双目力张霎时足踩青竹，看似蜻蜓点水实则运气发力，借竹身纵力而跳，剑于是同步抬臂一线将力贯于前，这一击招出果猛，乃最关键的人剑合一]

【日出东方，灼灼启光。竹林深处两道身影闪展腾挪间衣袂翻飞，剑气交错回荡而出卷起无数残叶】

【身形越来越快，招式亦越来越快。舞到极致只有剑影不见人影。相同的招式在手中不断地重复演变，一次又一次。剑不止在手，更要在心】


【身形盘旋而下反手掷出长剑，上身前探双臂平展，仿若大鹏展翅，以此作为收势。长剑似箭穿透竹身咄在其上，竹身震颤不止。半晌才收了势，长舒一口气息。此刻已然天光大亮，旭日当空】

痛快！

【引戮长鸣疏散胸口郁气。我自有丘壑在胸，却叹竟无一人可因为知己良朋。十数年卧薪尝胆，如今得偿所愿。有凤来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素来严肃的脸此时带了些微微的笑意。此时我们竟真的仿佛是一对师徒，为这同一个梦想努力奋斗】

练武不可拘泥，当善思巧辨，务求以实。招式纯熟为根本，除却每日早晚功课，再多练半个时辰

[最后一势右手改力为横劈，双腿于空中蜷屈时剑气随之横扫，速度极快落入眼却又将剑势看得分毫不差，落地收剑几息过后才见跟前一排青竹缓缓下滑，露出整齐的切口，“哗啦啦”的竹排相撞声随之倒地]

[而在我之前那柄七星剑便早已嵌入竹身，看似随手一掷然内力早就深不可及，猛颤不止的竹声就足以证明]

[对于他这不输往日的雄风心下微喜，暗道他的伤势必是无碍，这几年的牵挂忧心总算能放下，转而听到他的教诲亦是凛神虚听，颔道应是，唇边却随着渐升的朝阳扬起一角]

=结=

承平三年 春

【这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翠绿翠绿的竹子，一望无际，像故事里的仙境。娘说这里是圣泉峰。】

【娘和云姑姑在凉亭里说说笑笑，小矮墩呆不住，跑着跑着就跑远了。刮了风，竹叶哗啦啦的往下飘，伸手去接，薄软软的叶子蹭在手心里痒痒的，真好玩。】

【回头转了个圈，唔......到处都是翠竹，到处都差不多，往哪里走才能回去找娘？】

【手中执着那张画像，并未大张旗鼓的沿路打听，这些岁月保持缄默，得心兰师伯相救，大难不死，未曾闻山崖下有人殒命，所以蹊跷那前辈到底是何许人物。】

【这日与圣泉峰的师叔同下山去，再回来时候想春日竹林正抽碧，可是思考问题的好去处，便就向着竹林里走去，林叶簌簌风间，感受春日的阳光照于身上，定睛好似看见清风徐来。】

【那是于形而非能触及，抱着画走在旧年的积叶上，脚步发出沙沙的声音，眼睛望着天际，居然与一软软的...小人儿撞在了一起。来不及想什么，躬身将他抱起来，仰着面倒在地上，还好有叶在身下不痛。可是怀抱里的小人，不知有没受到惊吓。】

【倒在地上，抱起那双小手臂，要他的小脸能贴近些，端详看着，唔，这不是律律么，半响唇里吐露】

乖律律....痛不痛

【在林子里绕了一小圈，娘到底在哪里啊......】

【地上积年的落叶厚厚实实一层，踩上去窸窸窣窣的声响，仰着头，连阳光透落林间也是绿莹莹的。风吹在脸上暖乎乎，娘说是春天到了。唔，娘还说春天桃花峰的桃花就开了，会带律律去看，娘到底在哪里啊......】

【一时起了风，竹叶沙沙的飘动，有些晃眼，又低下了头。一步一步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往哪儿去，一下就撞到了人。一屁股往后栽，却先被抱了一把没摔倒，一定是娘——】

娘！！！

【喊了半声才发现并不是，瘪了瘪嘴，肉嘟嘟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小小声念道】

姨姨好。

【以前跟着娘亲去探望过桃花峰的宋师叔，她嫁给了通天峰的宁师伯，是昆嵛派的一对神仙眷侣。我倒是最喜欢他们的孩子，只是没有走近过，因为那会儿小家伙还在睡觉。】

【这会儿他活泼的在林间，肯定宋师叔就在不远的地方，见林中翠竹自也成阵，难倒我们这些小辈，倒是难不住上辈的师叔师伯，想起桃花峰上的婆婆，想来那桃花障才是门派里最为壮观的阵法。】

【抱着律律坐起身来，听他唤我姨姨看来还不认识我呢，试着靠着身后的竹子站起身来，将这肉嘟嘟的小身体抱了起来，第一回抱着比自己小的孩子，感觉就像娘亲抱我时候的样子】

律律，我是紫云峰你梅姨姨的女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呢

【望着这么可爱的娃娃，顺着他的目光分寸不离，抱起来有点吃力，但是不肯放下来，仔细的抱他更稳，再看看周围的路，也真不知该走哪里。】

【被抱了起来，这才发觉她并不能算姨姨，至少个头比娘和云姑姑小不少，于是改了口】

姐姐。

【梅姨姨的女儿，唔......紫云峰的美人姨姨？难怪这个姐姐也这么漂亮。小胳膊往姐姐脖子上一搭，嘟着小嘴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姐姐的脸颊细细软软，比娘亲还香】

姐姐陪律律玩！

【欢欢喜喜的拍了拍手，把找娘亲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蹬着小短腿】

律律要下来。

【被小娃娃亲在了脸上，感觉是痒痒麻麻的，也朝那软软的小脸上啜吻小口，好滑，眉眼看着多是像宋师叔，这圆溜溜的大眼睛明晃晃的，真是机灵鬼。】

我叫杨辛夷，叫我辛夷姐姐吧，玩啊，好啊！

【看着就是个待不住的小孩，便蹲下身来仔细的让他双足落地才放开手，唇在小额头上在印上一口，抿着唇望着天，看见一只翠鸟落在不远的石头上，莫不是桃花峰的翠眉鸟，便抬袖指着那只】

律律，桃花峰上的鸟跑到圣泉峰来了，我们逮它回去呀

【说罢开始蹑手蹑脚，对着小娃娃手指遮口，示意小声点哦，它可是随时都会飞走的呢】

【蹭了蹭被姐姐亲了的地方，咯咯笑得开心。顺着姐姐指的地方看去，小矮墩瞪大了眼也没瞧见一片绿林里哪有鸟儿。但是姐姐的话是听懂了的，抓鸟好玩！】

【正打算拍手叫好，姐姐嘘了一声，于是也学着样子，掰出一根圆丢丢指头嘟在嘴上，悄悄声】

嘘，律律不缩话。

【以前在家闹着要爹爹抓过，爹爹轻功好，忽的一飞就把墙头的小雀儿逮回来了，眼巴巴的瞅着姐姐，等她飞起来抓鸟。】

【竹枝上攀绕过了绿色的丝萝，叶非对生，为心形，叶脉由主干分叉，再为分支，再见那藏在绿意丛中的，那紫红色的花朵，可不就是夕颜花。】

【书典里说夕颜花的蜜汁可以吸引翠眉鸟，当真不知道它到底爱的是桃花还是夕颜花，却看见旁边的小家伙那样认真的待着，忍俊不禁的想笑，将那花朵摘下来，朝那翠眉的方向递过去。】

【可是见它翠色的羽毛将与这片绿意融为一体，唯独那红色的小尖嘴特别的醒目，清风从背后吹来，花香似被那鸟儿闻到，便将袖更远的递过去，只见翠色在空里盘绕一圈，真的朝手中的花朵这里来。】

【舒口气，正怕它不肯过来，蹲下来，将花和翠鸟捧到律律面前，对他微笑，但是没有说话，怕是把鸟惊动，另手牵着律律的小手，一起看这鸟儿认真的吃着花蜜。】

【认认真真盯着姐姐好半天，也没见她飞起来抓鸟，但相信姐姐一定不会骗人，也不急，只安安静静的等着，连眼也舍不得一眨。】

【没一会儿，见她摘了朵花，紫红紫红的极是艳丽好看。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自细藤上揪下一朵小花，虔诚的高高捧起来，嘴里细细碎碎的念着】

律律有花，小鸟快来。

【虽是连鸟的影子也没瞧见，但仪式般的动作让自己坚信一定会有小鸟。没一会儿，清风刮过，揉了揉耳朵。就见姐姐蹲身捧了花过来，那是——】

【眼睛亮得发光，翠绿绿小鸟嘴尖一点红色，从来没见过的样子！长大了嘴，却见姐姐摇摇头，又忍了下去。姐姐的手软软的，便抓着她的手指。瞅着小鸟吃蜜，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一直肉爪轻轻悄悄的往小鸟背上抚去。】

【就在律律肥肥的小手去揪翠眉尾巴之际，鸟儿的喉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便是从律律的手心里逃脱，再也不回来贪这花蜜，直直朝天空里飞里去。】

【只怕律律会难过，编了个说法告诉他】律律，那鸟儿要去寻娘亲了，先走一步，改日它再来找律律玩，我们也去寻娘亲吧。

【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这个时候恰好宋师叔云师叔寻了过来，便把这活泼的小律律送归他娘亲身边。告别两位师叔，继续朝前行，直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坐在那怪石上，眺望着无际的竹林。】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