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沉璧崖

------占地挖坑------

建元六年冬

【停了两日的雪到了午纷纷扬扬的飘了起来，到了傍晚约见大了起来，伴随着寒风呼号，起初的呜咽，直至咆哮。卷着漫天的雪舞】

【双手到背，窗外枝桠摇曳，窗内人影萧条。目光落在窗纸上，心思早已飞到另外的地方】

【月前万天一与聂人仇血战，引得两派混战。当日我混在人群之中作壁上观，入目腥红漫延，门下子弟死伤不计其数。我心底生出一个想法：死吧！只要万天一死了，昆嵛派就是我万纵驰的！林玉娇身死万天一重伤门下一片混乱之际，出手掳走万天一】

【穿窗而出，半空中拧身飞掠，似夜空中展翅夜鹰。几个呼吸行至沉碧崖，落地悄无声息。环视四周，只有北方呼啸，并不见办个人影。倒行几步，倏尔投身崖底】

【下滑三四丈，有一道青藤垂在崖壁。左脚一点右脚脚面身体平平横移三尺，探掌抓住青藤。由于惯性所致，身子有下滑一仗由于才堪堪稳住，足踏石壁青藤向一旁荡去，借势腾跃翻进一侧的石洞】

【这个石洞是当年被师尊打下悬崖后偶然发现，曾在其中养伤。一侧一块突起石块，正好掩盖住洞口，若不走进绝难发现。如今倒成了囚禁万天一的好去处】

师弟，别来无恙？

[灵山一战，元气大伤，聂人仇身死本以为会还中原武林一片安宁，却不料回得山门当天夜里就被暗袭]

[正是疗伤养息之际，暗风袭来，出掌迎击，太极神功使出十成功力，能潜入掌门秘室者岂敢小觑]

[但那雄浑内力喷薄而发，将我击退数步伤上加伤，眼中是猝不及防的震惊，即使伤重，但能一掌将我击退之人昆嵛再难出其二，颤音自齿间而出]

师兄....

[如今他将我囚于沉壁涯下，不知其目的何为，但相处数十年他深知我命门要害，大穴被封，旧伤难愈，远不是他对手]

[听得洞外声响，沉目开阖，望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容，才发觉至今对他的了解都不够深入，就如同这山下秘洞何时而来，身为掌门我竟不知]

师兄，你可是要这掌门之位

[沧桑疲惫的沉音微带叹息，单刀直入]

【十几步开外站定身形。昔日种种再现，师尊的偏爱，师弟师妹敬重……他为掌门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我为仆役忍辱负重。如今一朝得雪，强烈的对比让我生出扭曲的快感，我受过的苦流过的血，我也要让他尝尝】

你闭嘴！

【甫一开口便将我满腹喜悦击溃，果然是天生的冤家。袍袖挥洒一道劲气直直抽在他脸上】

掌门本来就是我的。如果不是老匹夫偏爱你……

【收回只想他鼻尖的手指紧握成拳，原本还算和善的脸开始扭曲狰狞。一如曾经纯粹的心灵沾染了墨色】

你看，如今它又回到了我手里。老匹夫……你睁开眼看看，你就是再偏心这个废物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我抢回了掌门之位

【衣袍左右摇摆，劲气交错而出，化作一道道鞭影抽在万天一身上。石壁上模模糊糊映出一张癫狂的脸，与万天一有七分相的属于万纵驰的脸】

是我的！哈哈哈……都是我的了！

【即使我知道不该让他轻易死去，理智已无法控制扭曲的情感】

[强悍的劲风夹杂着深厚的内力毫不避及的挥在脸上，立时一道深印显现]

[身形不动如山，沉默的将他脸上的颠狂看在眼里，想起昔日师尊譐语，道他过刚易折，忘了武者本心，一味只求武学权势巅峰，即使根骨再佳亦无统率之能]

[师尊将我立为嫡传大弟子，他也便应了师尊之言私心作祟犯下大过，念往日师徒之情又经我多方劝求才没废了他的武功只受重罚并隐姓埋名于昆嵛]

[本以为这么多年的沉淀，不仅是武学上的精进，心性合该趋平却不想仇恨的种子早已深藏于心，时日之久只会疯狂助长，只等一个契机]

[终究是我大意了，师尊....是对的]

[两腮迸出的青筋几乎要将牙咬碎，却还是强忍着鞭笞之痛，一字一字开口]

师兄，这掌门之位既从师尊手里交付于我，便不会是属于你的，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这一刻眼中迸出的精光乃真正的掌门之尊，若非身陷囹囫合该与他再战上一回，七星剑于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字字如石坠心，颤抖着换了口气复道]

这昆嵛山也不是你想得就能得，五峰弟子众多，还有杨师弟游师弟他们，你且如何服众

师兄....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就像经年对他说的一样，但那身影决绝毫不回头，眼下心境如出一辙，却感觉二人再回不到过去]

【昔日拜入师门，师尊于堂前训示：昆嵛派荣光尽付我辈之手。那时便生出一股豪气，誓要将昆嵛派发扬光大，使其立于武林之巅。故而每日苦学不辍】

【人前也曾得师尊夸赞，这一切是从何时改变？那一年师门比武，师尊将七星剑作为奖赏。七星剑是第一代掌门佩剑，也历来作为掌门信物】

【比武中我一心取胜失手伤了同门，虽我一再强调是非故意，亦被罚在后山幽闭，并在事后得知师尊将七星剑传给了万天一】

【因为不忿与师尊理论，却被直指过于心狠，不适合统领一派。我向来自负，无法承认竟然输给万天一，口中不说全然记在心间】

【偶然间与江湖门派勾结欲取掌门之位，不想被师尊识破，险些被毙于掌下。幸而同门相助，保得一命。从此昆嵛山没有了惊采绝艳的万纵驰，却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扫地大叔】

【只是……我不服！】

我不服！论资质你不如我，论武学你更不如我！你又有何德何能居于掌门之位。如今七星剑在手，我就是掌门！

但有不服者，杀！

【这一刻心中的杀意再也控制不住，果实触手可得我无法忍受任何失去的可能】

这还要感谢我的好弟弟，如果不是你率众与佛狱血战，我不可能光明正大的铲除异己

【叫的是弟弟而不是师弟，仇恨因血缘更加强烈】

[他如今的模样像极了灵山上的聂人仇，满腔恨意无处而发，任此下去只会牵怒无辜，昆嵛数众弟子，根基稳固却因大战方休正待复原，如何再经得起他这番折腾]

[这毕竟是先辈一手创立的门派，我不能让它毁于一旦]

[既然说不通，只能暂且缓下他的情绪，只等从长计议，吾辈同门，座下弟子，怎由得他一人瞒天过海而不知]

[闭上眼，遮去因他一句近称而闪现的悲痛，只缓声道]

既如此，且望你善待门人，昆嵛一派行大宗之风，数代积蕴，名门天下，你不能毁了它

【我最恨的便是他这般做作的模样，他就是凭着这幅模样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荣耀】

如何行事，不必你来教我。如今另昆嵛派元气大伤的是你万、天、一！

哈哈哈哈……老匹夫这就是你的选择……

【倏尔面色一冷】

昆嵛一脉几代维系，于你手中几乎死伤殆尽，黄泉路上你又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或许之初我愿为昆嵛之光遍洒大地，而掌门之位则成了我的心中的魇，发酵、成长。我因为成魔，为了心中曾有过的最初，铲平崎岖，不择手段，消灭一切我认为的敌人】

【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也要屠戮殆尽，破而后立！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我不会杀了你，我要你睁大眼睛看着昆嵛派在我手中傲视武林……

【你……终会承认我比你强，比所有人都强！】

昆嵛一脉几代维系，于你手中几乎死伤殆尽，黄泉路上你又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苦苦支撑的残躯终是受不住这一句打击，喷血而出，内力损耗殆尽，闭上眼尽是林师妹一袭白衣立于雪山之颠，目无留恋]

[五峰首座几次易主，五代同门所剩寥寥无几，身为掌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相继离逝，徒留记忆中那抹音容宛在]

[曾经，我们都是昆嵛座师下得意的弟子，比肩共负门派重担，一心为将昆嵛发扬光大，现今可是如愿了，但失去的又何止是韶华流年，岁月沧桑]

[容颜颓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垂目，掩去唇边苦涩晦暗]

师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手中一切不过过眼云烟，如若可以重新来过，只要能护得他们周全，这一派掌门不当又何妨]

【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我是乐见的，没有什么比见到你的敌人溃败欲死更令人身心愉悦】

还记得林玉娇为你而死吗？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眼前的感觉如何？

【这一刻我是感谢聂人仇的，他给予我最锋利兵刃给予万天一最致命的一击，即使我们曾经是仇人，可我们又拥有相同的敌人，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

杨仲、谢无衣……你心中所想的，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明白，我早就明白了，想要的只有去拼去抢撕碎你的对手据为己有】

（我想我还是明白的太晚）

【出了山洞原路返回，雪势渐小。天地间一片雪白。所有的罪恶，鲜血也终将被掩盖，涤荡】

谁？

【倏尔一条黑影略过，紧走几步上前观瞧，却无一人】

[他说再多我已无力去听，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洞外，一切恢复了寂静]

[竖耳听，外面好像又下雪了，昆嵛山的雪景闻名在外，巍峨山巅白雪皑皑，一年又一年]

[人终有一死，即使现在殒命，昆嵛掌门之牌永远有一席之位，五峰支脉数众弟子都会为我报仇，而师兄你若身死，届时又有何人替你送终，你倾其一生换来的，真的值得么]

[雪粒被风吹入，落在指尖化为虚无，风雪依旧，唯有一声幽叹飘入云中]

=结=

------- 承平二年 冬 -------
【此处望去，层云堆聚，山峰隐于飘渺间，白雪一线已恍惚与天平色，往下万丈悬崖，峥嵘未改，紫袍于风中猎猎鼓噪，伸手接来一片雪花，触时即溶，眼眸微低，万般掠影滑过，消失无际，不知作何想，脑海中忽然种种场景涌来，却擦肩而过，踪迹全无，一片茫然】

【又是一年冬，曾以为她会是最早离开的人，到头来反而是她留下来，守着一方青炉，抿唇一笑，蓦然化作风中虚无】

【这几日正准备炼一味解毒的丹药，记起早前听师兄说过，在沉璧崖上有种乌风草可解百毒，便想着要去弄了来炼药。】

【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沉璧崖，还没走近就看见了崖上已经有一个人。】

【歪着脑袋放慢了脚步走过去，看清楚那人是谁以后，笑眯眯地跑上前去。】

师叔师叔。

【乱雪夹风，裹挟着一声轻唤递到耳边来，须臾间想起那声音的主人是紫云新进的弟子，易师兄云游之后，由我暂代大弟子之位，望其项背，那英挺背影的男子始终是紫云众弟子为之敬仰的人，云游后，机缘巧合收下这位弟子，又将她送回昆嵛山】

【缓缓转身，看着另一抹紫色，眉眼带笑言语娇憨冲我走来，抿唇叮嘱道】

当心脚下

【听了她的话立马应了一声，然后三两步跑到她身边。】

师叔，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也是来找乌风草的么？

【说到乌风草，便跑到悬崖边上去张望，却只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

这么高。

【乌风草？不禁一笑，眺目极去的地方是白雪皑皑，再无何杂色，如何会有乌风草，想来她初识药理，底子浅薄，还不知晓冬日里沉壁崖除却几种雪草，其余就被尽数覆盖在雪层之下，等候来年开春】

你要记住，冬日乌风草不生，去药圃，那里在冬日会用地泉水栽培出一些其他药草

【听了师叔的话倒是很出乎意料，怪不得自己方才一路上来什么药草都没见着呢，许是天气太冷都不生长了。】

【默默走回她身边，有些丧气，却并未怎么影响自己的心情，抬头看着师叔。】

多谢师叔提醒，那我待会儿再去药圃看看。

【说完，又想起师傅把我带回紫云峰之后自己都很久没见他了，如今看到师叔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了师叔，您知道我师傅去哪儿了么？

【易师兄？该要如何说，云游四方，也许是一年，又或许是十年，天地悠悠，地广苍莽，尚有信鸽可联系音信，而我等所能做唯有等待，等待师兄归来一日，一时竟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罢，抬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师叔也不知，但是他不会忘记这里，总会记得来一封书信，告一声平安

【听了她的话，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当初师傅看我孤苦无依将我带回来，重新给了我一个家，可他后来走的那么匆忙，我甚至还来不及了解他。】

可是，我想他了。

【他对自己而言不只是昆嵛的大弟子，在我心里的地位就是家人，如今一年到头见不到他，我还是孤身一人。】

那如果他下次再传信回来，您能帮我告诉他，我想见他么？

【点首同意，忽然心中一念闪过，缓然长叹一声，后微微抿唇，再去看天边雪势似有激增，提道】

咱们回去吧，看天色今夜会有一场大雪，明日师叔陪你去圃园